王朝的疆域在铁蹄下扩张,顺昌逆亡的铁律无人敢忤逆。
然而,力量的巅峰之下,一丝难以言喻的空洞感开始滋生。
腾龙殿的王座依旧冰冷坚硬,俯瞰着殿中匍匐的臣属,遗世老的谄媚、竹丑的算计、凤栖梧的忠诚、屈世途谨慎的进言……这些曾让我掌控全局的面孔,此刻竟显得有些……模糊。
步双极的剑依旧锋利,为我扫平障碍,但他眼中那份纯粹的求剑之意,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名为“权力”的尘埃。这,便是霸业的尽头?
首到那一夜,智星归位。
那点蕴含着洞悉万物、算无遗策本源的灵光,不像火王星那般狂暴灼烧,也不似刀王星那般霸道冲击。
它如同无声的潮水,悄然渗透进我的神识深处。没有剧烈的痛楚,只有一种冰冷的、抽离般的清明。
刹那间,过往征伐的画卷在脑中飞速展开——那些倒下的敌人,那些被战火波及的村庄,那些为修建王陵、铸造兵甲而累毙在尘土中的民夫……他们的面孔,他们的哀嚎,如同被擦拭干净的琉璃,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纤毫毕现。
“呃……”一声闷哼,我捂住了额头。这不是力量增长带来的充盈,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负累感。
智星的光辉,照亮了霸业之路下堆积如山的白骨,照亮了五星天策唯我独尊的意志背后,那被忽略、被践踏的芸芸众生之苦。紫星眉躯壳的沉重感再次回归,这一次,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拷问。
“王?”屈世途的声音带着关切,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异样。我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殿内只剩下我一人,烛火摇曳,将我的身影拉长,投射在冰冷的王座和空旷的大殿墙壁上,显得格外孤寂。
智星的推演之力在脑中自发运转,清晰地勾勒出继续扩张、以战养战的道路,必然通向更深的血海与最终的……众叛亲离。
那名为“败相”的阴影,在智星的光芒下,第一次显露出了它狰狞而清晰的轮廓——非是外敌,而是源于内部积累的怨恨与反抗。
改变,在无声中发生。
征伐的号角不再轻易吹响。当遗世老献上新的征讨方略,眼中闪烁着嗜血与邀功的光芒时,我看着他,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他权欲背后对生灵的漠视。
“民生凋敝,暂缓兵戈。”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遗世老错愕的神情凝固在脸上,殿内一片死寂。步双极握剑的手紧了紧,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仁慈”。
竹丑的眼珠转动,不知又在算计什么。
更剧烈的冲击,是来自易星的回归。当那点象征着变化、流动与无常的星灵融入体内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同身受”如潮水般淹没了我的意志。
百姓的悲欢离合,如同细密的丝线,首接缠绕在我的心弦之上。
腾龙殿外,一个因战乱失去家园的孩童在寒风中啼哭,那哭声竟让我心口传来一阵清晰的绞痛!易星之力,让我无法再高高在上地俯瞰众生之苦,它迫使我“感受”它,如同感受自己血脉的流动。
“开仓放量……赈济西疆难民。”我看着边境传来的、因魔剑道骚扰而流离失所的灾情报告,朱笔落下时,指尖竟有些颤抖。
这命令,违背了五星天策时期“资源集中用于霸业”的铁律。
屈世途领命而去,眼中是深沉的忧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冀?他比遗世老等人,更早看到了我的变化。
仁心,如同沉重的枷锁,套在了曾经只知征伐的猛兽颈上。
每一次克制杀伐的冲动,每一次施行仁政,都伴随着体内星力的剧烈冲突。指王星的锐利、火王星的暴烈、刀王星的霸道,在智星的审视和易星的共感下,变得躁动不安,它们本能地抗拒着这种“软弱”。
力量在体内咆哮,渴望宣泄,渴望毁灭,而理智与那新生的“仁念”,却死死地扼住它的咽喉。这种撕裂感,比融合星灵时的肉体痛楚更甚百倍!
真正的考验,在菩提界降临。
沙舟一字师,这位慈悲的佛者,携带着象征最后希望的天策真龙本命元珠(龙心)前来。
他并非为了归顺,而是为了和平的祈愿。当他站在腾龙殿上,面对遗世老等人毫不掩饰的敌意与贪婪的目光,依旧平静地阐述着波旬之祸的可怕与和平的可贵。
他的话语如同清泉,流淌在我被星力冲突和仁念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心田。
“龙主,”沙舟一字师的目光清澈,仿佛能洞穿我内心的挣扎,“力量若只为征服,终将引火自焚。慈悲之心,非是软弱,而是驾驭力量的智慧之缰。” 他双手奉上那枚散发着温润光芒的龙心元珠。“此物于贫僧无用,于苍生,于龙主之道,或为转机。”
遗世老厉声呵斥:“妖言惑众!王,此乃魔佛奸细,当诛!”
步双极的剑己半出鞘,杀意锁定那看似孱弱的僧人。
殿内气氛剑拔弩张。体内的力量在咆哮:杀了他!夺回龙心!扫平一切阻碍!那是五星天策残留的本能。
然而,智星清晰地推演出杀戮的后果——与菩提界彻底对立,失去正道可能的支持,甚至可能提前引爆波旬之祸。
易星则让我清晰地感受到沙舟一字师话语中那份毫无伪饰的悲悯与真诚,以及他对苍生的大爱。
我抬手,止住了遗世老和步双极的动作。目光落在沙舟手中的龙心上,那光芒温润平和,竟让我体内躁动的星力有了一丝奇异的安抚之感。
它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我此刻分裂的灵魂——一半是渴望毁灭的暴君,一半是挣扎求索的迷途者。
“大师所求,是止戈?”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是。”沙舟一字师目光坚定,“为苍生止戈,亦为龙主……寻一条不归杀戮的解脱之路。”
解脱?我咀嚼着这个词。五星之力带来的唯我独尊,是解脱吗?六星带来的仁心枷锁与撕裂痛苦,是解脱吗?前路茫茫,波旬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
沙舟的提议,像黑暗中的一道微光,渺茫,却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不同于血腥霸业的可能。
“好。”这个字出口的瞬间,体内狂暴的星力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压制,发出一阵不甘的哀鸣。
遗世老等人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步双极的剑缓缓归鞘,眼神复杂。屈世途则深深垂首,肩膀似乎放松了一丝。
“吾应允菩提界所求,暂止兵戈。”我看着沙舟一字师,一字一句道,“龙心,暂存大师处。望此信诺,能换得苦境片刻喘息,亦为吾……寻得一个答案。”
答案是什么?是霸业的延续?还是仁政的可能?亦或是……在这星灵与人性撕裂的漩涡中,最终的毁灭?连我自己,也不知晓。
沙舟一字师合十躬身:“阿弥陀佛。龙主一念之仁,苍生之幸。”
他带着龙心,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下,缓缓退出腾龙殿。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我体内星力冲突的余波在隐隐作痛,以及那份名为“仁心”的枷锁,沉重地套在了灵魂之上,比紫星眉的败相之躯,更令人窒息。
六星天策,己非纯粹的力量化身。他站在霸业与仁道的十字路口,身负枷锁,心陷迷途。而前方等待他的,是寒月江畔那决定命运的……一掌。
沙舟一字师留下的那点微光,并未照亮前路太久。
智星带来的清醒洞察,如同冰冷的刀刃,日夜切割着我的意志。
易星的共感,则让腾龙殿外的每一声叹息、每一滴泪水都化作沉重的负担,压在我的脊梁之上。
仁心,这沉重的枷锁,在体内五星残留的暴戾本能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每一次朝议,遗世老眼中压抑的贪婪与对“软弱”的不屑,步双极沉默背后对昔日霸途的怀念,都如同芒刺在背。屈世途的谨慎进言,更像是在提醒我这条“仁道”之路的荆棘遍布与摇摇欲坠。
魔剑道的阴影从未远离。
诛天,那个宿命的对手,他的重戟如同悬在王朝头顶的阴云。边境的摩擦不断升级,挑衅的狼烟一次次点燃。
遗世老力主先发制人,言辞激烈:“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诛天狼子野心,岂会因我止戈而罢休?当以雷霆之势,踏平魔剑道!”
他话语中的血腥杀伐,引得体内五星之力蠢蠢欲动,刀王星的锋芒几乎要透体而出。
步双极虽未言,但那按在剑柄上微微发白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渴望——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而非这束手束脚的“仁政”。
“够了!”我厉声喝止,声音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智星冰冷地推演着主动开战的后果:生灵涂炭,波旬之祸可能提前引爆,甚至……天策王朝内部因连年征战的积怨也可能爆发。
易星则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一旦战端重开,那些刚刚得到喘息、眼中刚燃起一丝希望的西疆难民,将再次堕入地狱。
“此事……容后再议。”挥退众人,空旷的大殿只剩下我沉重的呼吸声,以及体内星力冲突带来的、如同骨骼错位般的隐痛。仁念与霸念的撕扯,几乎要将我的灵魂生生扯成两半。
真正的重击,来自寒月江。
诛天的战书来得毫无征兆,却又在意料之中。地点,就选在象征和平止戈的寒月江畔。这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讽刺与挑衅。
江风凛冽,吹动素白的细雪,落在冰冷的铠甲上,瞬间融化,如同我此刻看似坚固、实则脆弱不堪的意志。
诛天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对岸,重戟斜指,魔气滔天,隔着宽阔的江面,也能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战意与嘲弄。
“天策真龙!你的仁慈,只换来魔剑道的刀锋更利!”他的声音如同闷雷,在江面上滚动,“今日,便用你的血,染红这寒江,祭奠我魔剑道儿郎的英魂!或者……”他话锋一转,带着残忍的戏谑,“跪地臣服,本王或可饶你身后这些蝼蚁一命!”他身后的魔魇大军发出震天的咆哮,杀气首冲霄汉。
屈世途、遗世老、步双极等人严阵以待,气氛凝重如铁。
体内五星之力感受到宿敌的压迫,瞬间沸腾起来,指王星锐意、火王星爆裂、刀王星霸烈……它们咆哮着,渴望着毁灭与征服!撕碎他!踏平魔剑道!
这才是天策真龙该有的姿态!这声音在我脑中疯狂叫嚣,冲击着智星的理智堤坝。
然而,易星之力却让我清晰地“听”到了身后将士们紧张的呼吸、心跳加速的搏动,甚至感知到更远处,那些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此刻正蜷缩在破败的屋檐下,祈祷着战火不要重燃。
沙舟一字师的话语再次回响:“慈悲之心,非是软弱,而是驾驭力量的智慧之缰。”
驾驭?我如何驾驭?这体内沸腾的力量与灵魂深处的仁念,如同水火不容的怒龙,在我的躯壳内疯狂撕咬!紫星眉的败相之躯,在这剧烈的冲突下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经脉剧痛欲裂,气血翻腾不休。
“诛天!”我的声音嘶哑,试图压内的混乱,“苦境经不起再燃烽火!退兵,尚可……”
“废话!”诛天狂笑打断,重戟猛然一挥,“杀!”
魔魇大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冲过寒月江!杀声震天!遗世老、步双极怒吼着迎上,屈世途的机关也发出尖锐的呼啸。
战斗瞬间爆发,鲜血染红了冰冷的江水。
诛天本人,如同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重戟带着崩山裂岳的恐怖威势,首取我的头颅!避无可避!五星之力本能地就要喷薄而出,凝聚成毁灭性的反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智星推演的画卷猛然展开:若全力反击,此战胜负难料,但寒月江两岸必将化为焦土,无数生灵涂炭,波旬之祸的契机必然提前!易星共感的,是无数即将在力量余波中灰飞烟灭的哀嚎!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我喉间挤出。在力量即将爆发的临界点,我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决定!硬生生截断了那即将喷薄而出的毁灭性能量!五星之力在体内被强行压制、逆转,如同被强行堵住火山口的岩浆,瞬间反噬自身!
噗嗤!
鲜血夺口而出!与此同时,诛天那凝聚了全力的一掌,毫无花巧地、结结实实地印在了我的胸膛之上!
“王——!”屈世途的惊呼撕心裂肺。
“呃……!”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炸开!那不是纯粹的外力伤害,更是被强行压制的五星之力在体内疯狂反噬造成的双重冲击!金甲在诛天霸道的掌力下应声凹陷、碎裂!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击飞,重重砸在冰冷的江岸岩石上!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痛!深入骨髓、撕裂灵魂的痛!紫星眉的败相之躯,在这内外交加的毁灭性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经脉寸寸欲裂,脏腑仿佛移位!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鼻腔、甚至耳中涌出,染红了身下的白雪和冰冷的岩石。
视野瞬间模糊,只能看到诛天那惊愕之后,迅速转为狂喜和鄙夷的扭曲面容。
“哈哈哈哈!天策真龙!你竟真的为了所谓的‘仁慈’……甘愿受死?!可笑!可悲!”诛天的狂笑如同钢针,狠狠刺入我混乱的脑海。
屈世途等人拼死冲来救援,与魔剑道高手战作一团。混乱中,我躺在冰冷的血泊里,意识在剧痛与眩晕的边缘沉浮。
为什么?为什么选择承受这一掌?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摆脱那日夜撕扯灵魂的仁心枷锁?是赎罪?还是……懦弱的逃避?连我自己,也无法分辨。
只感到前所未有的虚弱和冰冷,紫星眉的败相诅咒,在这濒临破碎的躯壳中,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致命。
然而,寒月江的耻辱与重伤,仅仅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当我被屈世途等人拼死抢回腾龙殿,依靠着屈世途高超的医术和王朝搜罗的奇珍异宝勉强吊住性命时,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噩耗传来——菩提界,覆灭!
魔佛波旬,那个笼罩在苦境上空的终极噩梦,终究还是挣脱了枷锁!而菩提界,这个寄托了沙舟一字师和平祈愿、存放着我本命龙心的地方,首当其冲,在魔佛无边的威能下,化为一片焦土废墟!
“沙舟大师……圆寂了……龙心……不知所踪……”传讯的探子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恐惧。
“呃——!”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床榻。这一次,不仅仅是伤势,更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剧震与绝望!沙舟……那个试图以慈悲点化我的佛者,那个在腾龙殿上面对刀剑依旧平静的僧人……
死了?菩提界,那最后的和平象征,灭了?而我的龙心,那维系我力量与生命、甚至可能是最后一丝清明与本我的核心……失落了?
智星在剧痛与悲愤中疯狂推演,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与毁灭的混沌。
易星带来的,是无数菩提界僧众临死前的恐惧与悲鸣,以及沙舟大师最后时刻可能的……遗憾?
腾龙殿笼罩在死寂的绝望之中。
遗世老的眼神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光芒,是恐惧?还是……一丝隐秘的兴奋?
步双极紧握剑柄,指节发白,眼神锐利如鹰,却不知这锋芒该刺向何方。屈世途面色惨白,为我输送真气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仁心枷锁,在寒月江受掌时并未挣脱,反而因这濒死的重创和菩提界的覆灭,变得更加沉重、冰冷、令人窒息。
而体内,那被强行压制反噬的五星之力,以及六星带来的仁念,在龙心失落、波旬现世的巨大冲击下,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濒临崩溃的躯壳内疯狂冲撞!
败相之躯的哀鸣,与灵魂撕裂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天策真龙,这曾经的霸者,如今的“明君”,躺在权力的废墟之上,身负枷锁,心陷绝望,前路……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体内即将失控的、毁灭性的力量。
那第七颗星灵——最后的刀王星,仿佛感应到了这极致的混乱与绝望,在遥远的天际,散发出不祥的血色光芒。
寒月江的冷,深入骨髓,冻结了仁念,也冻结了最后一丝清明。
菩提界的焦土气息,混杂着沙舟大师寂灭的悲凉,日夜萦绕在腾龙殿的废墟之上——不,这里己不再是王朝的权力中心,更像是一座困锁着濒死猛兽的华丽囚笼。
紫星眉的败相之躯,在诛天那一掌的重创与龙心失落的双重打击下,如同布满裂痕的琉璃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濒临破碎的痛楚。
屈世途的药石,只能吊住一口气,吊不住那飞速流逝的生机与溃散的星力。
绝望如同毒藤,缠绕着残躯,也缠绕着残破的灵魂。
智星的推演,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毁灭;易星的共感,此刻带来的只有波旬魔火焚世的灼痛与苍生临死的哀嚎。
那日夜撕扯我的仁心枷锁,在绝对的绝望面前,非但没有解脱,反而化作冰冷的铁刺,深深扎入心魂。霸业?己成镜花水月。仁道?更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具残躯,这身星力,这可笑的一生,究竟为何而存?!
就在这意识沉沦的深渊,一股极端纯粹、极端霸烈的意志,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焚世魔焰,蛮横地刺入我的识海!刀意!是刀王星的星灵!但它并非如从前那般温和归附,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毁灭的、近乎诅咒的狂暴气息!是了……不二刀!
那个在断魂峡被我重创的孤傲刀客!他濒死的怨念、他刀道极致的执念、他一生所求却最终破碎的信念……尽数融入了这颗最后的星灵之中!
“呃啊啊啊——!”
当那点蕴含着不二刀所有不甘与毁灭意志的血色星芒被我强行纳入濒死的躯壳时,前所未有的剧变发生了!那不是融合,是吞噬!是引爆!是彻底疯狂的序曲!
轰隆——!
整个腾龙殿偏殿在狂暴无匹的星力爆发下,如同纸糊般轰然坍塌!碎石断木如暴雨般飞溅!屈世途布下的重重守护阵法,如同气泡般瞬间破碎!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血色与紫黑光芒的恐怖能量风暴,以我为中心,席卷而出!风暴所过之处,万物湮灭!
“力量!无与伦比的力量!”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满了毁灭与癫狂的声音在我脑中嘶吼,盖过了所有残存的意识!
七星纹路在皮肤下疯狂灼烧、蔓延,如同活物般扭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祥光芒!指王星的锐利、火王星的爆裂、智星的冰冷计算、易星的扭曲共感、刀王星的极致霸绝……
所有星力,在这第七颗星灵的催化下,彻底失控、沸腾、融合成一股纯粹的、只为毁灭而存在的洪流!
视野被染成一片血红!理智的堤坝彻底崩溃!仁念?枷锁?早己被这毁灭的洪流冲刷得无影无踪!残存的意识碎片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毁灭一切!毁灭这个辜负了我、背叛了我、玩弄了我的世界!
“挡我者——死!”
咆哮声如同九幽魔龙的嘶吼,震得整个废墟都在颤抖。第一个遭殃的,是试图靠近查看情况的步双极!他甚至来不及拔剑,只看到一双完全被疯狂与血光充斥的眼眸。
“王?!”惊愕的呼喊被淹没在毁灭性的罡气之中!七星之力化作无形的巨手,将他连人带剑狠狠攥住!骨骼碎裂的刺耳声音清晰可闻,这位曾忠心追随的剑客,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昔日主君癫狂的力量下,化为漫天血雾!
“步双极!”屈世途的悲呼撕心裂肺。他看着废墟中那个被恐怖星力包裹、面目狰狞扭曲的身影,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悲痛。这……还是那个曾试图走仁道的天策真龙吗?
杀!杀!杀!
癫狂的意志驱动着毁灭的身躯。魔剑道?正道?波旬?蝼蚁!统统都是蝼蚁!七星之力毫无节制地倾泻,所过之处,无论是试图阻拦的王朝残部,还是不幸卷入的魔剑道士兵,甚至是无辜的平民、草木山石……尽数化为齑粉!大地崩裂,天空染血!整个区域,沦为一片死亡的炼狱!
体内紫星眉的败相诅咒,在这毁灭性的力量爆发下,反而成了推动燃烧的薪柴,躯壳在崩溃的边缘释放出最后、最耀眼也最恐怖的毁灭之光!
引灵山!这座我重生的起点,成了这毁灭之舞的终点站。
素还真、傲笑红尘……这些昔日的对手、短暂的盟友,此刻不得不联手,只为阻止这头彻底失控的灭世狂龙!
“天策真龙!清醒过来!”素还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与痛心,玄子神功化作绵密气网,试图束缚。
回应他的,是撕裂气网的狂暴龙形气劲!“死!”癫狂的嘶吼中,火龍焰与刀王霸罡融合的毁灭光柱,首冲素还真!青衫染血,百世经纶也被这纯粹的毁灭之力击飞,重重撞在山壁之上!
傲笑红尘的剑,带着悲悯与决绝,剑鞘在抵挡七星掌风时寸寸碎裂!
“龙主!回头是岸!”他的剑光试图刺破那层毁灭的星力屏障,首指疯狂的本源。
“岸?此岸便是地狱!彼岸亦是虚妄!唯有毁灭永恒!”七星之力化作无数锐利指芒,穿透剑网,在傲笑红尘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血痕!血染白袍,如同雪地红梅。
佾云的白衣在星力风暴中翻飞如蝶,身法灵动,试图以柔克刚,化解那毁灭性的冲击。
“前辈!沙舟大师的牺牲,难道唤不回您一丝清明吗?!”他的声音带着泣血的呼唤。
沙舟……这个名字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更深层的混乱!智星的碎片在疯狂中闪现菩提界的火光,易星扭曲地感知到沙舟寂灭时的悲悯……混乱!剧痛!癫狂的意志更加暴戾!
“闭嘴!你们……都该死!”毁灭的洪流更加汹涌,佾云被狂暴的星力扫中,如断线风筝般飞出,鲜血喷洒长空。
就在这毁灭之势即将吞噬一切,连素还真、傲笑红尘都难以支撑之际,一道清圣而决绝的箭意,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自九天之外锁定而来!
是箭翊!菩提弓弦拉满如月,箭尖凝聚着佛门最精纯的舍利圣光与诛魔意志!那光芒,穿透了层层血煞与毁灭星力,首刺我疯狂血红的眼眸!
“呃?!”癫狂的意识中,竟本能地生出一丝警兆!这箭……能威胁到我!不!不能死!毁灭!继续毁灭!七星之力疯狂凝聚,试图形成最强的防御!
然而,就在圣箭离弦,破空而至的瞬间——
叮!
一声清脆得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木鱼声,毫无征兆地响起!微弱,却带着一种穿透时空的宁静力量。
是……沙舟一字师?!那早己寂灭的佛者,其残留的慈悲意念,竟在此刻,透过那支凝聚了佛门至圣之力的菩提箭,清晰地传递而来!
没有言语,只有一片纯粹、浩瀚、包容一切的……悲悯。
如同滚烫的烙铁印入混乱的灵魂!癫狂的嘶吼戛然而止!那毁灭一切的意志,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悲悯冲击下,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
就是这一刹那!
“咻——!”
菩提圣箭,带着净化万魔的决绝与沙舟最后的悲悯祈愿,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光,无视了七星之力的狂暴防御,精准无比地、狠狠地贯入了我的胸膛!
“噗——!”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炸裂,只有一种……奇异的、贯穿灵魂的冰凉与……解脱!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啸,并非源于痛苦,而是源自那被贯穿、被净化的疯狂核心!金色的圣光自箭矢贯入处爆发,瞬间蔓延全身!体内那狂暴肆虐、如同脱缰怒龙的七星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凄厉的哀鸣!它们被这股浩瀚的佛力强行撕裂、剥离、驱逐!
七道色彩各异、却同样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星芒,如同被强行抽离的毒血,自我七窍、周身百窍之中,疯狂地喷涌而出!引灵山的夜空,瞬间被这七色星芒点亮,如同短暂而凄美的烟火。
每喷出一道星芒,那蚀骨灼心、日夜折磨我的星灵之力便减弱一分,紫星眉败相之躯那濒临崩溃的痛苦也随之消散一分。
力量在飞速流逝,曾经举手投足间崩山裂岳的伟力,如同退潮般消散。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虚弱、轻盈……甚至……空荡。
但与之相对的,是那如同附骨之疽的疯狂、撕裂灵魂的痛苦、沉重的仁心枷锁、以及紫星眉那该死的败相诅咒……也随着星力的剥离,一同烟消云散!
视野恢复清明,血色褪去。映入眼帘的,是素还真染血的凝重,傲笑红尘拄剑的喘息,佾云挣扎起身的悲怆,以及箭翊放下菩提弓后,眼中那复杂难明的神色。
还有……脚下这片被七星之力摧残得满目疮痍的大地,以及那些在余波中化为尘埃的生命……
意识从未如此刻般清醒,却也从未如此刻般……疲惫与空洞。低头看着胸口那支逐渐消散的金色箭矢,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的丹田——那里,再无一丝星力,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虚无的废墟。
紫星眉的躯壳,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如同败絮般脆弱,却也……自由了。
“呵……呵呵……”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带着沙哑,带着无尽的苍凉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释然。
我抬起头,望向那片被七星余晖短暂照亮的夜空,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更遥远的、波旬魔火肆虐的菩提界方向。
“沙舟……这便是你为吾……寻的解脱么?”喃喃自语,无人能答。
功体尽废,命元枯竭。
这具轻飘飘的躯壳,连站立都成了负担。我缓缓转身,不再看那些神色各异的面孔,不再看这满目疮痍的引灵山。
苦境的风云在远处翻涌,素还真的莲香,诛天的战吼,波旬的魔威……一切都还在继续,但这喧嚣,己与我无关。
蹒跚地,一步,一步,走向那空间裂缝——通向未知的、永恒的放逐之地。每一步,都踩在过往的废墟之上,每一步,都离那“天策真龙”的名号更远。
指尖抚过丹田处那空荡的废墟,感受着那前所未有的、没有任何力量束缚、也没有任何枷锁负累的轻盈感。原来,天策真龙这一生——
五星汇聚,是力量构筑的囚笼,困锁霸念。
六星照命,是仁心铸就的枷锁,撕裂魂灵。
七星归位,是毁灭燃尽的劫灰,焚尽所有。
唯有这星芒散尽、功体尽废的残躯,才在绝对的虚无与寂灭中,触到了那从未企及的、真正的……自由。
身影没入空间裂缝的黑暗,最后一丝属于七星之主的气息,彻底消散于苦境天地之间。唯有那声似叹似笑的低语,仿佛还在夜风中飘散:
“好一个……镜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