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就己响起此起彼伏的声响。
早点摊的蒸汽氤氲着飘向半空,自行车铃铛叮铃作响,早起的行人提着菜篮匆匆而过,整个小镇都被注入了鲜活的气息。
姜云蘅站在车旁,目光扫过门口的三人。
姜父依旧是那副沉默的模样,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远处街角的老槐树,可微微颤动的肩膀却藏不住不舍。
姜母眼圈红红的,姜云诚站在最边上,脚边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是昨天姜母让他去给姜云蘅买的东西。
江屿拎着两个沉甸甸的袋子从屋里出来,里面是姜父炸的酥肉和腌好的酸豆角,用油纸层层裹着,还透着温热的香气。
他把袋子放进后备箱,关箱时发出 “砰” 的一声轻响。
“爸妈,我走了。” 姜云蘅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知道了知道了,” 姜母赶紧摆手,眼眶里泛起泪光。
江屿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转向姜父姜母时,眼神里满是郑重:“叔叔阿姨放心,我会照顾好软软的,按时督促她吃饭睡觉,绝不让她受委屈。”
“这孩子,” 姜父终于转过身,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声音有些沙哑,“到了那边好好吃饭。”
“姐!” 姜云诚突然往前迈了一大步,把帆布包塞进她手里,“这是你爱吃的桂花糕,保质期三天,记得早点吃。还有啊,你要是不想在那边待了就回家!”
“你这臭小子!” 姜父抬手就拍在他后脑勺上,力道不重,却带着满满的嗔怪,“毛都没长齐就敢说大话,你姐用你养?我和你妈可还活着呢。”
“爸!” 姜云诚捂着后脑勺跳开,委屈地瞪了父亲一眼,又梗着脖子转向江屿,拳头攥得紧紧的,“姐夫,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一定一拳把你撂倒!我可是练过的!”
江屿低笑出声,语气里带着纵容:“放心,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好了好了,快走吧,” 姜母推着他们往车边送,“再磨蹭要早高峰了,路上慢点开,到了给我发个信息。”
姜云蘅点点头,拉开车门的瞬间又回头望了一眼。
晨光洒在父母和弟弟身上,给他们的头发镀上了层金边,姜母还在挥手,姜父背着手站在原地,姜云诚正踮着脚往这边看。
她鼻子一酸,赶紧弯腰坐进车里。
江屿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前对着门口挥了挥手。
引擎启动的声音混着街道的喧闹,车子缓缓驶离餐馆。
姜云蘅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三个身影,首到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在现实中,她从来没有感受过亲情,如今跟姜云蘅的父母不过相处了几日,还真的舍不得。
车窗外的树影成片往后退,见到姜云蘅难过哭泣,江屿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指节无意识地蜷了蜷。
除了在床上,他没见过她这样掉眼泪,平日里要么梗着脖子犟,要么气呼呼地瞪人,此刻睫毛湿漉漉地颤着,像被雨打湿的蝶翼,倒让他慌了神。
“不哭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放得极柔,尾音里裹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我们只是暂时回去,过阵子就来,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
姜云蘅抬头,眼眶红红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带着哭腔:“你还说!要不是你我现在也不用这样!”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江屿连忙接住她的话头,抽了张纸巾替她擦脸,指腹蹭过她发烫的脸颊时,她瑟缩了一下。
他也想多留几日,只是两天后季南风父亲的生日宴,他必须带她去。
既是让她在圈子里亮个相,更重要的是断了裴淮州的心思。
这些话没说出口,怕她又多心,只能耐着性子哄:“是我太急了,等忙完,陪你回来,好吗?”
姜云蘅别过脸去看窗外,田埂和农舍飞似的往后退,腮帮子微微鼓着,摆明了还在赌气,懒得理他。
江屿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专心往Z市机场赶去。
······
午后·飞机降落在京城机场。
舱门打开的瞬间,姜云蘅脚底板像沾了胶水似的顿了顿。
几天前来着,是跟着裴淮州,心里一百个不情愿。
现在是跟着江屿。
“唉。”她轻轻叹了口气。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在想什么?”江屿拎着行李箱走过来,自然而然地牵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过来。
“没什么。” 姜云蘅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就是突然想起林悦了,好些日子没联系,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
江屿刚要接话,手机在兜里震了震,他瞥了眼屏幕又揣回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去给她打个电话不就晓得了?走了。”
两人并肩往出口去,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铺下来,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交握的手在光影里晃悠。
而此刻,裴淮州的手机屏幕上,正映着这一幕。
裴淮州指节捏着手机,骨头发白。
从 A 市回来那天,推开京郊别墅的门,满屋子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一股火 “腾” 地就窜上头顶。
他立刻让人去查,才知道姜云蘅早买了去 Z 市的高铁票,在他走后没多久就离开了,江屿竟然追了过去。
他盯着手机里在机场盯梢的人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姜云蘅微微侧着头,像是在听江屿说话,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江屿低头看她的眼神,柔得能淌出水来。
裴淮州的目光死死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屏幕的光映在他眼里,冷得吓人,仿佛要把那手机盯出个窟窿来。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沉沉的阴翳。
“姜云蘅......” 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