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沈哥,大乖要是不吃饭,你就饿他一天,第二天他就什么食物都吃了。”
老沈笑了,半天没说话。
我说:“咋地了,沈哥?”
老沈说:“你够狠的。”
我说:“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老沈忽然说:“大乖这两天拉稀,宠物医院没开呀,再说也不能随便带着狗出去,要吃点什么药呢?”
我说:“啥药也不用吃,你就饿他一天,水也不要给他,空腹是恢复肠胃正常运转的最好办法。”
老沈半信半疑:“真的假的呀,万一你的招儿不好使,把你的宝贝狗给饿坏了,怎么办?”
我说:“算我的,不赖你,你就用这招,这招百试百灵,这孩子今年14岁了,每年都会有一次拉稀的情况,我就用这招,第二天他肠胃就正常了。”
老沈还是不太敢用我的土办法。我再三地解释之后,他才犹豫着答应了。
聊完了狗,还聊什么呀?好像没什么聊的了。
我就问他做志愿者在外面运输食品的事情:“沈哥,你能不能偷摸地买点肉,或者买点香肠?”
老沈正色地说:“我得按照规矩办事,志愿者要是乱套了,下面居民不是更不听指挥了。”
后悔问老沈这句话,他就是个听话的机器人,绝对不会破坏规矩的。
“沈哥,这些天你没下楼遛狗啊?或者遛鸟?”
“我不能带头破坏纪律。”
我算明白了,老沈虽然退伍了,但是当一天兵,对于老沈来说,他一辈子都是个军人,干什么都要行动听指挥。
老许家所在的小区,晚上有人偷摸地遛狗,要不社区干部也不会组织单元长轮班在小区门前站岗。
但遛狗这种事情,老沈是绝对不会做的。
夜深了,老沈忽然打来视频电话,无限沉痛地对我说:“我看狗的情况不太好。”
我心里一沉,急忙问:“怎么不好?”
老沈说:“他打蔫了,眼睛好像都没有力气睁开了。鹦鹉跟他玩,站在沙发上,大乖就抬抬眼皮,没力气跟鹦鹉玩。”
手机屏幕里,我看到大乖蜷缩在垫子上,一动不动。两只眼睛紧紧地闭着。
我心里很难过,但这种时期,一只狗的生死就是一只蚂蚁的生死,顾不上他啊。
我只好轻声地唤着:“大乖,大乖——”
他总算是听见我的叫声了,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睛睁开了,然后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他在寻找我。
我说:“沈哥,要是有条件,溜溜他,狗和猫不一样,狗要接接地气儿,他会好一点,今天不给他吃的,明天再给他。”
我知道我的请求基本是没用的。后来我干脆挂了电话了,眼不见,心不难受。
第二天早晨,我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担心看到老沈发来的短信,说小狗不好的消息。
没想到老沈发来的一句话:“我犯错误了。”
没明白老沈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了?犯什么错误了?狗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老沈回答我:“昨晚夜深人静,我带着大乖摸黑出去,在门口溜达10分钟,今天早晨给他喂食,他都吃了,没有拉稀。”
我放心了。
老沈这个憨人,竟然为了一只狗,犯了一回错误,应该拉出去斩立决?算了,缓期执行吧。
封印在家里这几天,手机可起了大作用,老夫人每天都要跟大哥大姐通一个视频电话。
大哥手术后,身体恢复得不错,但他一首没有告诉老夫人,有关他住院手术的事情。
大家也都没有跟老夫人说。
老夫人也从来不问这件事,只要她每天跟大哥通一次电话,在视频里看到大哥沉稳地坐在写字台后面,正襟危坐地跟她打视频电话,她就心满意足。
有意思的是,老夫人耳朵背,视频电话里,大哥的声音虽然洪亮,但老夫人不是全部都能听清楚。
于是,就出现这样的状况,大哥在视频里说:“妈,今天早晨吃的啥饭呢?吃肉了吗?”
老夫人说:“你说我这两天胡巴地想谁了?想小娟她妈妈,想我亲家了。我还记得当年小娟生智博,亲家来家里一趟。
“她当时上班呢,班主任,代课呢,走不开,她就跟我说,将来小娟再生孩子,她就来照看孩子。
“哎呀,这次咱们小城静态管理,小娟她妈妈来不了,大孙女我就一个人抱着了。”
老夫人很高兴,她的亲家来不了这里,就没有人跟她抢着抱孙女。
大哥说:“妈,小娟怀孕咋样了?快生了吧,跟医院里联系好了吗?”
老夫人己经转变话题了,她说:“我又想凤子了,你说你大妹妹这么长时间咋没给我打电话呢?”
二姐在客厅里吃水果,听见老妈在房间里给大哥打电话,凑过去说:“大哥,你别听妈胡说,大姐昨天上午打来的电话,基本一天一个电话,最长时间是三天一个电话,妈糊涂了,你别信她的。”
老夫人不高兴地用胳膊肘拐二姐:“我咋糊涂了,我就感觉你大姐好长时间没来电话了。”
这个事情我能作证,大姐昨天早晨给老夫人打电话了,说给老妈快递来很多食物,问老妈有没有收到。
老夫人说小城静态管理呢,快递很久都不走了。大姐很焦急,说包裹里装的都是吃的,担心坏了。
但老夫人隔了一天,她竟然把跟大姐打电话的事情给忘了。
大哥在电话里对老夫人说:“妈,我感觉你头发好像长了。”
老夫人这次跟大哥聊天是同频了,她用手摸摸后脖子的头发,又撩撩额头两侧的头发,说:“哎呀,我都忘了,该剪头发了。”
她就把手机毫无征兆地挂了,也没跟大哥打个招呼,她就把手机放到助步器下面的布兜里,两手撑着助步器,就到客厅来找我。
老夫人说:“红啊,你得给我剪头发了。”
我的工作又多了一项理发。
我说:“大娘,你老闺女在家,让你老闺女给你剪头发吧。”
老夫人瞥了眼二姐:“我老闺女就会吃,除了吃,啥也不能找她干。”
二姐也不生气,她坐在一旁看我给老夫人剪头发。
客厅的地板,一旦落下头发,头发跟地板的颜色很相近,拾掇起来费事。
老夫人每次剪头发,都要到厨房剪头发。
我在厨房地面铺上报纸,用胶带把几张报纸的接缝处都粘到一起,这样剪发落下的碎头发茬,就都落在报纸上。
剪完头发,我把报纸折叠起来,扔到垃圾桶,地面上基本不会落下碎头发。
老夫人剪头发很有意思,她像个小女孩一样,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我把一件围裙改成的披肩给老夫人戴在脖子上,她的手里就拿着一面小镜子,我一边给她剪头发,她一边用镜子来回地照,指挥我哪里下剪子狠点,哪里可以不再剪了。
我这人不会剪发,但被老夫人给训练地会剪发了。反正我拿起剪子,甭管多长的头发,我就敢下剪子剪下去。
老夫人剪完头发,清清爽爽的模样,二姐羡慕了,说:“红啊,老妹呀,你给我剪个头发呗?”
二姐现在梳的是短发,有点翻翘。
这几天困在家里,也不能去美容院,也不能去理发店了,她的头发弄得跟鸡窝一样。她让我给她剪短了。
我说:“所有烫起来的波浪都剪掉?那你的头发可就剪短了。”
二姐说:“没事,没事,你就剪吧,要是剪得不好看,我让我妈给我织个小帽戴着。”
二姐要给二姐夫织的毛衣,老夫人给拆了,因为瘦。后来老夫人把毛衣重新织起来了。
二姐这些天就干了这一件事,织毛衣。
她织毛衣逗乐,坐在沙发上织两下,就把毛衣往旁边一扔,就把脑袋躺在老夫人的腿上,看电视里的综艺节目。
她跟着电视里的人哈哈大笑,织毛衣的事儿己经忘到爪哇国去了。
我和许夫人谁坐在沙发上,看着毛衣好玩,就拿起来织两圈,别说,二姐的毛衣织得还挺快,快织到胳膊,分袖了。
给二姐剪头发,二姐不老实,身体拧过来,拧过去,有一次,差点剪到她额头。
我真生气了:“二姐你要再不老实,我就撂挑子不干了。”
二姐拿起镜子照她的头发,发现一半长一半短,她反倒乐了,用手机拍下来,给二姐夫大祥发去了。
二姐夫肯定是对二姐一叠声地赞美,说的话都比较肉麻,没法落成文字。
后来,二姐估计也注意到了,两人的谈话内容都是少儿不宜的,二姐就躲到智博的房间,跟二姐夫说悄悄话去了,还回手关上了门。
这天晚上,一首老实巴交的二姐做了件大事。
小区静态管理之后,小区里空荡荡的,一个行人都没有。小区里出现的只有戴着袖标的单元长,还有挂着胸牌的社区干部。
晚上八点钟以后,单元长执勤结束,社区干部还会在小区里巡逻。
晚上七点多钟,我基本干完活儿了,就回到健身房休息。我听到二姐从智博房间里出来,去了厨房,她打开了冰柜,往外拿什么东西。
随后,她离开厨房去了客厅,她在玄关换鞋。
我听到开门声,二姐下楼了!
二姐下楼干嘛呀?
我好奇心重,就推开健身房的门,来到厨房,我打开冰柜,看到装肉的保鲜盒空出一块,少了有五六盒吧。
二姐把肉拿走了?她下楼了,她要把肉送给谁?
不一会儿,许先生上楼来,他结束每天的执勤任务了。
他进来后,我发现二姐跟在他身后,低着头。
许先生低低地声音说二姐呢:“你得保证,再不许给二姐夫送肉!”
二姐说:“我知道了,肉包一周才能买一次,我婆婆跟咱妈一样,一顿都离不开肉,我不送点肉去,我婆婆估计呀,挺不过去!”
二姐发现我站在厨房门口,她冲我挤咕一下眼睛,向我做鬼脸呢。一点没有承认错误的样子。
这天夜半,我忽然被叫声给惊醒。我一下子坐起来,以为我是在做噩梦,但坐在床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在睡梦里我做了什么噩梦。
忽然,我隐约听见许先生的房间里痛苦的哎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