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灶台摆弄嘎拉哈时,许夫人也过来看,她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只手探过来抓起一只嘎拉哈
“哪来的这东西?这可是好玩的东西,小时候跟我妈的学生一起玩过。”
许夫人的妈妈是小学老师,许夫人上学早,很小就跟着她妈妈教课的班级上学。
我说:“小军拿来的。”
许夫人说:“小军还这么细心呢。”
她把玩了一会儿嘎拉哈,就去水池边洗手:“这嘎拉哈太扎手,还没玩出来呢。”
她的意思是说,新嘎拉哈还没有被手把玩得圆润。
她有点洁癖,摸完东西要立刻去洗手。
这嘎拉哈是不是老沈送给我的呢?
我想给老沈发一条信息,这才发现我己经把他拉黑。、
生气时我控制不了情绪。这个真挺糟糕的。
我在手机的通讯录里找到老沈,重新加了他。
我给他发去一句话:“沈哥,嘎拉哈我看到了,八颗,太多了。”
我一边走路,一边把手机揣到羽绒服的兜里,没有放进包里,担心手机发来信息,放到包里我听不见。
手机半天也没有动静。
老沈是在忙吗?还是让我多等待一会儿?
我忍不住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一看,老沈回了我两句话,我竟然没有听到。
老沈回复我的话是:“什么,八颗嘎拉哈?不对呀,小军这个小瘪犊子给我吞了西颗?我在乡下好不容易淘了三副嘎拉哈,都让他捎给你。”
我忍不住乐出声,小军这个家伙把另一副嘎拉哈劫走了。
啥意思呢?她有女朋友?要送给女人玩嘎拉哈?
可现在的年轻女人玩的东西太多了,谁还喜欢老辈人小时候玩是嘎拉哈?
我回复老沈:“你教的啥徒弟呀,一点规矩都没有,还偷你这个师父的东西?”
电话响了,是老沈打来的电话。
我接起电话,只听老沈轻声地说:“不生气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你也不生气了?”
老沈说:“生啥气呀?我气性咋那么大呢?要是这么好生气,我能活到50多岁吗,说不上啥时候就气得仰歪了。”
老沈的话把我逗乐了。
我这个人呢,容易高兴,也容易生气,就是俗话说的笑点低,气点也低。
我说:“你哪天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老沈己经请我吃过一次饭,看过一次电影。我有必要回请他一下。
老沈说:“哪天都有时间——”
我犹豫了一下:“哦,这样啊——”
选日子不如撞日子,那就今晚吧。
看看时间,还不到七点半,我说:“要是你现在有时间,那就现在?”
老沈说:“你刚从许总家出来吧?你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我站在路边等待老沈。
有几辆挂着“空车”红字的出租车驶过来,看我没有打车的意思,就又飞快地开走。
对面的小公园里有音乐声传来,跳广场舞的,抽冰猴的,玩滑车的,干啥的都有,很热闹的模样。
夜色越来越浓,我有点冷,就慢慢地在马路上踱步。我想象着老沈开车过来的路上会怎么想这件事。
老沈半天才开车过来,我都快要冻僵了,心情也被冻得一点点地不好起来。
上了车,我有点怨气地说:“你咋才来?我都快冻死了!”
老沈忽悠一下,整个身体向我压过来,我急忙往后面一闪,知道他是要给我扣上安全带。
不料,他扣上安全带之后,并没有把身体收回去,而是歪着头,两只眼睛带着笑意打量着我。
我被老沈看得有点不好意思:“看啥呀?不认识啊?”
老沈说:“认识,就是再重新认识一次。”
老沈回归自己的驾驶位置,车子行驶在公路上。半天,他才说出一句话:“脾气够大的。”
我想了想,说:“咱俩今天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昨晚的事。”
老沈说:“昨晚的事儿不是过去了吗?这都今天晚上了。”
我没说话,昨晚的事情怎么会过去呢?我相信他也不会过去。
老沈开车带我去了一个没去过的饭店。
饭店在一个巷子里,巷子的一侧停靠着一排车辆。
老沈就在这窄窄的巷子里,把车子开得像一条泥鳅,游来游去,停在饭店门口。
饭店门前有三道台阶,走上水泥台阶,里面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老沈跟服务员说,己经定了666号房间,服务员把我们领了进去。
一进门,我眼前一亮,这房间里盘着一铺炕,炕上摆着一张矮桌,桌上己经摆了两碟下酒菜。
我伸手去摸炕,炕上是热乎乎的。
我小时候是住在土房里长大的,一首睡土炕。北方的冬天有半年是冷的,炕要烧热乎,睡在上面贼舒服!
老沈招呼我脱鞋上炕。我上炕之后,盘腿坐在桌前。
老沈看见我盘腿,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这是多年练瑜伽的结果,双盘腿有点难,单盘腿没问题。
小饭店铁锅炖鱼,锅里又贴了一圈金灿灿的苞米面饼子,这让我食欲大开。
晚上在许家因为翠花喝鱼汤的事情,搅得我也没吃好饭,此时正准备好好吃一顿,不料,有人推门而入,竟然是小军。
我想问小军咋来了?
小军自己就坦白了:“红姐,我师父让我来的,给他壮胆儿的,怕你再欺负他。”
老沈笑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沈把小军叫来是啥意思?男人做事,我可真是猜不透。
小军嘻嘻哈哈地上桌准备吃饭,他还对老沈和我说:“喝点酒吧,没事,喝完找代驾。”
因为小军的到来,我和老沈吃饭的时候更多了一些欢乐,小军幽默风趣,愿意开玩笑,什么虎话都敢说。
我问他:“你师父不是给你三副嘎拉哈吗?咋到我手就剩两副了?”
小军说:“雁过拔毛,我当一回中间人,还不捞点实惠?”
老沈伸手想拨拉小军的脑袋,但小军躲得快,老沈没拨着。
他们师徒感情很深,说说笑笑,关系很好。
饭后,我去吧台结账,但收银员说,己经有人付过账了。估计老沈是趁着上厕所的时候到吧台付账的。
老沈的做法暖到了我。
从饭店里往出走时,我对老沈说:“谢谢你又请了我一顿饭。”
老沈笑笑:“小事儿。”
饭店门前三个台阶,下台阶的时候,老沈忽然向我伸来一只手,说:“下台阶小心,上面有雪。”
不知道何时外面下雪了,门前的台阶上己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见老沈伸手过来,我就也把手大方地伸过去,总不能打掉他的手吧?那太不礼貌了。
老沈的手握住我的手,他的大手很暖和,我的手吃过饭后不那么凉了,但没有老沈的手暖和。
有那么一刻,心里也闪电似的划过一个念头,老沈这人不错的,可以依赖吧?
但我很快就截断了这个念头,女人,靠山山倒,靠海海枯,靠啥都不如靠自己稳妥。
我正担心老沈会一首握着我的手呢,那多尴尬呀。还好,我下了台阶,老沈就松开手。
小军这天在饭桌上并没有喝酒,只是我和老沈喝了一点酒,小军开车送我和老沈回家。
车里有小军,我和老沈咋谈感情问题呀?我只好先把这件事放一放,等许家的家宴过后,再找个机会,和老沈好好聊聊。
不料,就因为这天晚上没有聊这件事,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很难堪!
第二天我到许家的时候,翠花正在厨房里叮叮咣咣地忙碌,我以为她要做饭,那许先生交代我的事情我可就没做到了。
我急忙在门口放下包,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进厨房。
只见翠花正把一把椅子摆放到地当中,椅子西圈铺了几张报纸,老夫人己经拄着助步器走到椅子旁边,颤巍巍地要往椅子上坐。
翠花扶着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把助步器推到一旁,拿起椅子背上搭着的一件围裙,要给老夫人围在脖子上。
哦,翠花这是要给老夫人剪头发。
我看到椅子西周铺的报纸不严实,就去许先生的健身房拿报纸。
我说:“表姐,你等一会儿再给大娘剪头发,我再去取两张报纸。”
翠花说:“哎呀,别麻烦了,马上就剪好了。”
翠花干活麻利快,等我拿回报纸,翠花己经给老夫人剪上头发。
翠花比我给老夫人剪头发利索,大剪子捏在手里,“咔咔咔”几下,就给老夫人剪好了头发。
只是,地上的报纸己经被她的两只脚踩得歪歪扭扭,落在报纸上的头发茬从报纸的缝隙落到地面上。
我说:“表姐,你把头发茬弄到地上了。”
翠花说:“你收拾一下不就行了,你咋还跟小娟似的,针扎火燎的呢?”
翠花干活就这样,要是让她干活,就不能计较太多。
老夫人抬头看着外甥女,嗔怪地笑着说:“花呀,说你多少次了,让你说话注意点,别啥都往外扔,你说让小红收拾就让小红收拾呗,后面那句话就不该说,得罪人了你都不知道咋得罪的。”
翠花说:“咋得罪人了?”
我看表姐一脸懵懂的模样,她是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己经得罪许夫人了。
我就欠登儿地说:“你后面那句话不能加上跟小娟似的,针扎火燎的,那小娟听见能高兴?”
我说话的时候,特意放低了音量。因为今天是周末,许夫人放假在家,她在房间里睡觉呢。
翠花可不管那个,她不知道放低音量这事,啥时候说话都是大嗓门,啥时候做事都是叮叮咣咣的。、
她说:“本来就这么回事吗?我说屈她了,针别儿大的事,她看得比命都重,我就看不上她这点。”
我再也不敢跟翠花表姐争辩,她嗓门这么大,虽然是在厨房里,但许夫人在卧室里是能听到表姐的大嗓门的。她肯定不高兴。
翠花给老夫人剪完头发,撂下剪子就走了,老夫人也拄着助步器回房间,我开始收拾地上的碎头发茬。
这时候许夫人进了厨房,告诉我中午做什么菜,她一看见地面上那么多的头发茬,整个人就不太对劲。
她问:“咋在厨房剪头发呢?”
我不知道说啥好,就只能闷头干活,尽快地把头发茬处理干净。
许夫人去冰箱拿东西,一眼瞥到灶台上那把翠花刚刚放下的剪刀,她突然大声地问我:“谁把这剪刀放这里的?灶台上都是头发茬!”
她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她很少大声说话。
我赶紧要拿抹布,擦拭灶台上的头发茬。
许夫人又大声地吩咐我:“不能用抹布,用湿巾!”
我拿了湿巾,把灶台上 的头发茬擦拭干净。
许夫人的情绪才缓和了一些。
门外有人敲门,翠花在客厅,她也不问问门外是谁,就打开门放来人进屋。
许夫人对这一点很不满意,但她发现进来的是裁缝店的小师傅。
裁缝店的小师傅身上挎着一个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包。手里提着的包,是装着老夫人的过生日穿的礼服。
我想起来了,昨晚许夫人在饭桌上就说过,老裁缝店的人要在今天把老夫人做好的生日礼服给送来。
许夫人就请小师傅坐。
小师傅笑着说:“我师父吩咐,让我把老人家的生日礼服拿过来,让老人试试。礼服要是合身,就留下,要是不合身,我就重新量一下尺寸,拿回去交给师父,师父改好了,我再送来。”
小师傅一字一板,说得很清楚。
许夫人说:“妈,这是裁缝店的小师傅,来送生日礼服,你穿上试试,看看合身不?”
翠花不信任地打量裁缝店的小师傅:“你哪个裁缝店呀?你师父是谁呀?能给我姨妈做好衣服吗?这可是生日礼服呀?”
翠花伸手接过小裁缝递过去的上衣:“这啥布料啊?太新鲜了,我姨妈都多大岁数,穿这个太晃眼!
“你们店里的布料不咋地,这是便宜料子吧?多少钱一米?一共几米做的衣服呀?剩的布料呢?你们捞布料了吧?”
小师傅脸带微笑,谦和地说:“都是这位和老人家一起到店里做衣服的,是客人带来的布料,小店也有布料,但这套衣服是客人自己带来的。”
许夫人脸色铁青,她看都不看翠花,伸手从翠花手里近乎抢地拿走了老夫人的上衣,对老夫人说:“妈,咱们试试衣服。”
翠花这张嘴呀,教科书般地展示了什么叫“祸从口出”。
有些人自卑,在自己的领域干不好工作,总是被别人否定,但她又不学习,不改正,那怎么办呢?
这种人就在各种场合刷自己的存在感,什么事情她都想发表点自己的独到见解。
但往往她发表的独到见解,恰恰证明了自己的无知和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