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分歧

2025-08-19 6100字 4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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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和许夫人在房间里争执着。许夫人要许先生听大哥的命令,按照大哥要求的去做,再错也不会错得离谱。

许先生这一次却违背大哥的命令,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做。

许先生坐在沙发上,许夫人站在他面前,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但两人的声音都特意放低,怕惊动房间里睡觉的老夫人,怕老夫人为公司的事情担心。

许夫人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伸出白皙的手指,戳了一下许先生的脑门,丹凤眼斜着眼梢撩着许先生,嗔怪地说:“跟我犟什么?大哥回来你跟他犟去!”

许先生坐在沙发上没防备,被许夫人一戳脑门,向后倒在沙发上。

许先生想坐起来,还要跟许夫人争辩。许夫人却顺势按住许先生,将他按在沙发上。用温和的声音说:“好,听你的,我不和你争辩了,再睡一会儿。”

许先生说:“不睡了,睡不了几分钟还得起来,我怕睡过头——”

许先生再次想起身,许夫人就换了种语调,用近乎宠溺的声音:“睡吧睡吧,我给你看着时间,不说话了,安心睡吧。”

许先生不说话了,却也没有闭上眼睛睡觉,他两只眼睛咔吧咔吧地看着许夫人,忽然悄声地说:“你在我身边守着,那我还能睡着吗?”

许夫人轻声笑了:“死鬼,累成这样还能有歪心眼,算你厉害,那我就给你熨一下衬衫,你自己睡吧。”

许夫人转身欲走,许先生却伸手拉住许夫人的一只手,将许夫人拉回到沙发上。

因为坐得急,许夫人的身体就扑在许先生的身上。许夫人笑着说:“别闹,快睡吧!闭上眼睛!再闹我生气了?”

许先生这次乖乖地听话,闭上了眼睛。

……

许家的楼门前站着几个人,其中有是小军和老沈。

他们两人虽然都穿着羽绒服,但都冻得嘶嘶哈哈的,两只手抄着袖,晃着膀,在原地动来动去地自行取暖呢,两人的脸都冻得通红。

另外两个人我不认识,其中一个戴着一副琥珀色的眼镜,有点面熟,好像在哪见过。

小军看我出来,急忙迎上一步,两眼紧盯着我问:“我二哥吃完饭了吗?咋还没下来呢?大哥来电话他接到没有?”

老沈虽然在小军身后没有追问我,但他的两只眼睛也看向我,迫切地想要听到我的答案。

他们身后的两个人也凑过来,眼睛看向我,耳朵支棱着在听。

我想起来了,那个戴着琥珀色眼镜的中年人应该是大许公司的一个负责人,上次大许先生请公司员工看电影,后来在饭店吃饭,那人也在场。

看来他身旁的那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也是公司里的元老。

我说:“他刚睡,好像是刚跟大哥打完电话。”

戴眼镜的男人和身后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似乎放下心,准备离开。

老沈却又问我一句:“小许总是听许总的吧?”

我不知道他为何问了这么一句话。可能是他比较了解许先生的脾气秉性吧。

这话我不好回答,只好冲老沈轻轻地摇了摇头。

老沈的脸色严峻起来。

戴眼镜男人和他身后的五十多岁男人有些惊慌了,五十多岁男人的脸上是沮丧的表情,眼镜男的脸上则带着气愤的表情。

眼镜男恨恨地说:“许总要是不回来,我看谁说啥这个二阎王也不会听!”

眼镜男嘴里的二阎王,估计是许先生的外号吧,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我问老沈:“还没送上电呢?”

老沈没说话,冲我轻轻地摇头。

我走出很远了,回头向许家门前看看,只见那西个人还在楼门前抄着袖,晃着膀取暖,等待许先生。

做生意不容易啊,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一步错,可能就满盘皆输。

我不禁为许先生捏把汗,要是耽误了这个订单,大许先生回来肯定饶不了他。

午后睡醒,老夫人给我发来语音,要我早点过去,要淘黄米磨面。

昨天老沈取回来的黄米,今天上午,老夫人就己经把黄米泡上了。淘黄米先要泡上六七个小时,我赶到许家时,二姐正在厨房淘米呢。

客厅里,许先生和许夫人都不见了,都去上班了。

老夫人拄着助步器来到厨房,现场指挥我和二姐淘米。

我问老夫人:“大娘,今天还淘米呀?”

我的意思是,许先生公司里的事情还没解决,许家人估计没心思吃豆包吧。

老夫人的脸笑得像一个核桃,都是皱纹。

她望着她的小女儿用笆篱大盆的水里捞出金灿灿的黄米,她的两只眼睛里散发着柔和的光彩。

她笑吟吟地对我说:“红啊,这人吧,吃点好吃的,把心情吃美了,干活也有劲!”

老人的话挺有哲理呀。

老夫人又说:“我跟小沈说好了,一会儿他过来,把米拿去打米厂,磨成面,晚上就能烙黄米面饼吃。”

一旁的二姐兴奋地说:“妈,炸点油炸糕吧。”

老夫人说:“豆子还没熟呢,来不及吃吧?”

二姐说:“豆子我都泡上了,一会儿就烀到锅里,这边淘米,那边烀豆子,两不耽误。”

老夫人宠溺地看着二姐,笑着说:“我这个老丫头呀,打小就这样,平时锹镐不动,可一听说做吃好的,那干活可来劲了!”

我一进厨房,二姐就把铁笊篱交到我手里,坐在餐桌前叭叭地嗑瓜子,她不干活了,指挥我干活。

做好吃的我也高兴。

我用漏勺把黄米从水盆里捞出来,放到一旁的大盖帘上,大盖帘倾斜一点,让淘好的黄米沥水。

50斤黄米都淘了,老夫人说:“要不然,打米厂不会给你磨面的,太少了,不够沾机器的。”

淘完米,二姐又指挥我把泡好的豆子放到高压锅里煮上。

豆子有红豆,绿豆,黑豆,芸豆,还有几种花豆,我都叫不出名字。要是依照老夫人的意见,就是每种豆子都单独地包成豆包。

但二姐不同意,觉得太麻烦,就把所有豆子都放到一起煮。

豆子煮到锅里了,我才想起家里的白糖没多少。

二姐说:“老妹你去买白糖吧,我看火。”

老夫人冲二姐笑着说:“那火用你看吗,在高压锅里呢,定好时间了,你就不能下楼去买白糖啊?”

二姐坐在椅子上继续嗑瓜子:“妈,我也有事,忙着呢。”

老夫人说:“你忙啥呢?”

二姐笑:“我忙着嗑瓜子呢呗。”

见我要出门买白糖,二姐站起身递给我一把瓜子,又叮嘱我说:“下楼穿大衣,别冻着。”

我披上大衣下楼去买白糖,一推楼门,跟一个人差点撞个满怀,竟然是老沈。

老沈手里提着一袋白糖:“你要干什么去?”

我说:“我要去买白糖,往豆馅儿里放。你咋拿来的白糖?”

老沈说:“我上午听大娘说了,给你买来了。”

老沈冲着我晃了晃手里提着的白糖。

老沈可真是及时雨啊。

我跟老沈上楼,用丝带子装好黄米,老沈要扛下去,这时候老夫人又发话了:“红啊,你跟着去打米厂,搭把手啥的。”

二姐在一旁问:“老沈自己不能打米呀?还得搭一个人?小红在家做菜呗?”

老夫人说:“让她去吧,你不是要学做菜吗,正好你练练手。”

我坐老沈的车子去磨面厂。

结果老沈接连去了三个地方,都没找到磨面厂。

我问老沈:“打米厂咋都没有了呢?”

老沈说:“现在一般人家都是买着吃,没多少人自己蒸豆包,打米厂都黄了。”

哦,看来磨面厂这个行业要消失?

老沈几经打听,才最终开车找到城郊的一家磨面厂。厂子的大铁门掉了一半,上面的油漆己经掉光,看不出本色儿。

院子里枯黄的蒿草被积雪压着,我能想象出当年打米厂这个时候的忙碌景象,但现在却门可罗雀,几乎没什么人来打米磨面。

小师傅穿戴上全副武装的工作服,脸上也蒙上口罩。

他掀开罩在打米机上的白布罩,准备要打米。他让我和老沈到外面去,他说:“屋里打米的时候烟尘大,你们去外面吧。”

屋里冷,外面也冷。

我从大衣兜里掏出二姐给的瓜子,递给老沈一把。

老沈伸出他的手掌,我把瓜子放到他的掌心。我的手指触碰到他的掌心,热乎乎的。

老沈的手里总是热乎乎的。

我忽然想起赵姐要辞职的事,就对老沈说了。

老沈说:“我知道她干不长。”

我说:“你咋知道呢?她跟你说的?”

老沈笑着看了我一眼:“还真是她跟我说的。”

见我愣怔了一下,老沈急忙解释:“不是现在跟我说的,是我们俩相处那段时间,她说过,想找个工作干两天,要不然呆在家里没意思。她说干两天,没说长期工作。”

我也笑了:“沈哥,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详细,咱俩现在是朋友,你有你的社交自由,我有我的私人空间,这样互不干涉,愿意到一起聊天就聊一会儿,不愿意呢,就不到一起,这样挺好的。”

老沈半天没说话,后来忽然低声地嘀咕了一句:“你觉得挺好啊?”

我说:“啊!”

老沈笑笑,没说啥。但笑得很有深意。

我怎么有种被套路的感觉呢?

我问:“你笑啥?”

老沈说:“没笑啥,我笑笑还不行吗?”

我说:“你肯定笑得不一样。”

老沈说:“你自己说的,咱俩现在挺好,这就好,有发展前途呗?”

我也笑了:“我是说现在挺好,就保持原样吧,咱俩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别瞎得瑟了。”

院子里的雪没有人清理,我就在雪地里回来走着,霸喳雪玩。

老沈说:“别霸喳雪,多冷啊?”

我没听他的,我愿意用脚踢踏雪玩,管得着吗?他伸手把我从雪地里拽了出去。

黄米磨成面了,我和老沈返回的路上,我问老沈:“大哥啥时候回来?孙总那里顺利吗?”

老沈可有意思了,只要问到大许先生的事情,他一概摇头说不知道。

不过,这次他挺够意思:“应该快回来了,其他的我不清楚。”

回到许家,二姐己经把酸菜猪肉炖粉条放到灶上了。

灶上还摆着一盘切好的血肠。准备酸菜快出锅时,再把血肠放到锅里。厨房里都是饭菜的香味,让人心情愉悦。

锅里的豆馅己经烀熟了,二姐拿着一个饭勺在捣豆子,要把豆子捣碎。但她力气小,捣了半天,豆子也没见碎。

过去我家这种出力气的活儿都是我爸做。

老夫人留老沈在家吃饭,老沈也不客气,就挽着袖子来到厨房,从二姐手里接过饭勺,咔咔咔几下,就把锅里的豆子捣碎了。

又放入白糖,再继续捣。

每次蒸豆包之前,磨好的黄米面要先烙几张黄米面饼,试吃一下,看看黄米粘不粘,粘成啥样。

要是很粘,和黄米面时,就要往黄米面里多兑入一些苞米面。

老沈捣烂了豆馅儿,我和二姐开始攥豆馅儿。

但豆馅太烫,刚出锅,烫得我和二姐嘶嘶哈哈的。

老沈就伸手来帮忙。他的大手估计是总握方向盘,握出茧子来了,不怕烫?他麻利地攥了二三十个豆馅儿,老夫人就拦住了他

“小沈呢,豆馅儿够了,别攥了,等豆馅儿凉了,再让我们女人攥吧。”

豆馅儿攥得像汤圆那么大,要包到黄米面里蒸豆包。

老夫人己经和好了黄米面,放到微波炉里。微波炉里有温度,能让黄米面快点发酵。

过了晚上下班时间了,许先生和许夫人都没有回来。

二姐有些沉不住气了,要给她老弟打电话。

老夫人没让她打电话:“你老弟可能忙呢,让他们忙吧,咱们吃饭也不着急。”

我悄悄地问老沈:“停电多长时间了?”

老沈说:“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一天多了,快一天半了。”

我没再问,知道老沈也在着急,只是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罢了。

快六点钟了,楼门终于响了,许先生和许夫人一前一后走进来。

许先生一脸的疲惫。

两人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上,洗完手,到餐厅吃饭。

老夫人一听儿子进门,急忙把发酵好的黄米面拿出来,她揉了两下面,就抓了一块黄米面,飞快地把攥好的豆馅儿包到黄米面里,团了几团,团成圆形的豆包了。

她两只手掌把豆包往中间一挤,挤成圆饼,要炸油炸糕。

她一边吩咐我烧油,一边吩咐二姐把包好的圆饼给我拿过去。

油己经烧热了,我用筷子把老夫人包好的油炸糕顺着锅边轻轻地下到油里,哇塞,只听锅里的油嗞啦嗞啦地响,锅里的圆饼很快浮到油上面。

一面己经变得金黄了,我用筷子一拨拉,圆饼掀过去,另一面也被油炸得金黄。油炸糕就炸好了。

许先生闻到香喷喷的油炸糕,伸着舌头舔着嘴唇,馋了。

他问老夫人:“妈,这么快就能吃上油炸糕了?”然后又说了一句:“不等我大哥了?”

老夫人诧异地问:“你大哥说今晚回来?”

许先生蔫头耷脑地说:“刚才他来过电话了,说我不听话,要撤我的职,连夜坐飞机飞回来。”

老夫人笑了:“他回来更好,你就能歇歇了,还能多陪妈在家待一会,要不然你成天在外面忙生意,我都抓不着你的影儿。”

许先生沮丧地苦笑了一下:“妈,你说得轻巧,我大哥回来,还不得胖揍我一顿,到时候你得拦着——”

老夫人更逗:“揍就揍两下吧,你还不让他出出气吗,谁让你不听他的了。”

许先生愣怔了一下:“妈,公司的事你都知道了?”

老夫人说:“就你们那点事,还能瞒住我?”

许先生凌厉的目光忽然向我扫过来。

我急忙冲我的雇主摇头:“我可啥也没说,别赖我。”

许先生又看向一旁的老沈,老沈看也没看许先生。

一旁的许夫人急忙伸手轻轻许先生的后背,示意他不要发火。

老夫人说:“小海生你别谁都赖,就你那张脸能瞒得过谁?那就是张阴晴表,啥都在你脸上摆得明白的。

“你一进屋,我看一眼你那张脸,都不用你说话,我就知道发生啥事了。

“你大哥一走,你就忙得脚打后脑勺,又上蹿下跳地打电话,跟谁说话都不是动静了,连你媳妇儿的话都不听了,我一琢磨,肯定公司出事儿了。”

许先生试探地问老妈:“你能知道出啥事了?你明白做生意的事吗?”

老夫人说:“我快活90年了,我啥不明白啊?你看我不会做生意,我还不会看生意吗?

“这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今天他做生意赔了,明天他发家了,我吃的盐比你吃的大米都多,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啥看不明白?”

许先生赖叽叽的声音说:“妈,现在还不来电,咋办呢?满天的佛祖我都求到了,能想的办法也都想到了,现在一个招儿也没有了,只能硬挺了。”

老夫人用筷子夹了一个酥脆的油炸糕,放到许先生的碗里:“老儿子,妈告诉你一句话,你努力做到了,就行了。

“剩下的交给老天爷吧,老天爷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不会亏了你的。听妈的,吃吧,吃饱了就啥烦心事都没有了!”

许先生眼角有些,他用筷子夹起油炸糕,哽咽地叫了一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