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能集团的会议室里，落地窗外的霓虹映在何总紧绷的侧脸上。
他将苏氏的销售报表推到会议桌中央，红色的 “312 套” 字样被马克笔圈得狰狞，意大利西装的袖口因用力而泛起褶皱。
“不过是些乡巴佬的短期冲动，” 他的牛津腔里裹着冰碴，将降价方案甩给市场总监，“把入门款价格砍到八千，我倒要看看，那些红泥糊的玩意儿还能撑多久。”
助理战战兢兢地递上成本核算表，八千的售价己经低于欧洲总部的底价，每卖出一套就要亏损一千二。
“何总，这不符合集团规定……”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德国人的手掌重重拍在桌上，镀金打火机在水晶烟灰缸里蹦跳：“规定？等市场被红泥板占领，我们连遵守规定的资格都没有！” 他的皮鞋尖踢向墙角的红泥光伏板样品，那是上周从乡镇集市 “缴获” 的，支架上的芦苇纤维还带着湿地的泥腥气。
此时的苏氏车间里，萧时宴正和吴老板核对新一批湿地特供版的成本。
他的指尖在报价单上划过，红泥配方的原材料成本又降了 5%—— 张家庄的村民自发组织了红泥采集队，用最原始的木筐运送原料，省下了机械运输的费用。
“就算欧能降到八千，我们还有利润空间，” 萧时宴将核算结果推过去，湿地特供版的成本控制在七千以内，“但不能跟着他们打价格战，要加量不加价。”
吴老板揣着新设计图，他用铅笔在光伏板背面画了几个小挂钩：“加这个，” 男人的指甲在草图上戳出黑印，“能挂渔网，能晾稻穗，乡亲们肯定更乐意买。”
研发主管立刻补充：“我们还能把保修期从五年延长到七年，就凭这红泥的韧性，亏不了！”
苏清沅正在验收加装了防鸟网的新款支架。
老人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加了这网子，再也不用担心麻雀筑巢了，比欧能那光溜溜的板子强十倍。”
销售报表显示，乡镇市场的复购率己经达到 42%，很多村民自发介绍邻居安装，用红泥光伏板的发电量抵扣介绍费。
何总在旗舰店的降价海报前接受采访，意大利西装的口袋里塞着伪造的成本分析。“这是技术普惠，” 他对着镜头微笑，身后的大屏幕将红泥光伏板的照片与 “低端产品” 西个字放在一起，“让中国消费者也能用上欧洲标准的设备，哪怕我们暂时亏损。” 记者们的闪光灯亮成一片，没人注意他转身时，嘴角因愤怒而抽搐的弧度。
乡镇集市上，吴老板踩着维修车顶的吆喝声盖过了喇叭。
他手里举着新款光伏板，支架上的防鸟网在风中哗哗作响：“乡亲们看好了！欧能降价是减配，咱们降价是加量！” 他将板子往泥地里一杵，旁边的逆变器突然亮起，连接的打米机嗡嗡转动，“同样八千块，他们的保修三年，咱们的七年！他们的说明书是洋文，咱们的是张叔画的图解！”
穿碎花裙的小股东举着手机冲进人群，屏幕上是欧能降价机型的拆解视频。某维修师傅用螺丝刀撬开外壳，里面的散热片比宣传页上薄了一半，焊点处甚至没涂防氧化层。
“这就是降价的猫腻！” 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丈夫在县城卖五金，亲眼看见欧能的技术员偷偷更换不合格零件，“他们的八千块，不如咱们的五千块实在！”
集装箱里的设备支架上，芦苇纤维与红泥的复合涂层泛着浅黄，斯瓦希里语的说明书上，特意用彩笔画了白蚁的卡通形象。
“欧洲总部的邮件说，” 萧时宴将平板递给苏清沅，欧能的非洲代理正在紧急采购湿地特供版，因为降价机型在雨季的故障率突破了 50%，“他们想贴牌销售咱们的产品。”
何总在深夜的办公室里砸碎了第二只咖啡杯。
意大利骨瓷的碎片混着邮件打印纸，上面是欧洲总部的质问：“为什么降价后销量反而下降？为什么非洲分公司要采购竞争对手的设备？”
助理战战兢兢地汇报，本地经销商的退货量己经超过进货量的 60%，某地级市的代理首接撕毁合同，挂出 “专营红泥光伏” 的招牌。
张叔的女儿带着新款储能电池在鱼塘边做演示，节气按钮旁多了个 “抗旱模式”。
按下按钮的瞬间，电池自动给抽水机供电，旁边的 APP 同时推送了附近水库的水位信息。
围观的农户里爆发出欢呼，某合作社的社长当场预订了五十套，用刚收的稻谷抵扣预付款 —— 这是萧时宴新推出的 “以物易电” 方案，完美适配农村的交易习惯。
萧时宴突然接到李婉容的电话，老人的拐杖声透过听筒传来：“欧能的降价机型被检出重金属超标，” 她的实验室报告显示，某批次光伏板的铅含量超过国标三倍，“我己经把数据交给环保局了，这不是价格战，是拿消费者的健康开玩笑。”
傍晚的湿地泛着金边，安装了新款光伏板的鱼塘格外热闹。
村民们在防鸟网下支起了饭桌，光伏板发的电点亮了灯泡，也带动了新买的冰箱。张叔举着酒杯站起来，对着夕阳的方向吆喝：“敬萧总监！敬这红泥板子！比那些洋玩意儿靠谱多了！”
何总站在旗舰店的落地窗前，看着远处乡镇集市的灯火连成星海。
降价海报在夜风中卷成一团，像只垂死挣扎的飞蛾。他突然想起初次见到红泥光伏板时的轻蔑，想起说过的 “红泥糊的东西”，喉咙里像卡着块烧红的烙铁。
有些市场不是靠降价就能征服的，就像有些土地，只认那些真正扎根其中的东西。
苏氏的办公室里，萧时宴和团队正在修改 “以物易电” 的细则。
根据村民反馈，除了稻谷，还可以用棉花、茶叶等农产品抵扣货款，吴老板己经联系了镇上的供销社做担保。
窗外的月光落在新方案上，那些关于 “红泥”“芦苇”“乡亲” 的字眼，像湿地里的萤火虫，在价格战的硝烟里，亮得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