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集团的会议室灯火通明，长桌被欧能集团的资料堆满。
萧时宴将何总的剪彩视频调至静音，屏幕上德国人的傲慢笑容被红笔圈出三处 —— 每次提到 “本地技术” 时，嘴角的轻蔑弧度都精确到 30 度。
“他们的市场策略很简单，” 苏清沅摊开的价目表，“用欧洲标准的高价产品打品牌，再用淘汰线生产的低价机型抢份额。”
她的指尖划过某行小字，欧能的基础款光伏板报价是红泥配方的 2.3 倍，却在湿度超过 80% 的环境中存在漏电风险。
吴老板的蓝布工装袖口还沾着芦苇粥的残渣，他将昊宇科技的检测报告拍在桌上。
欧能逆变器的中文说明书错漏百出，“防腐蚀” 被翻译成 “防锈”，“适用海拔” 写成 “适用高度”，最致命的是将 “湿地环境” 标注为 “禁止使用”。“这帮洋鬼子，” 他的指甲在错别字上狠狠划过，“连张叔家的鱼塘都没去过，就敢说懂本地市场？”
李婉容的视频窗口突然弹出，老人的拐杖指着实验室的对比数据。
红泥光伏板在模拟湿地气候的舱体内连续运行了 5000 小时，功率衰减率稳定在 5% 以内；而欧能的样品在第 3000 小时就出现了玻璃背板起雾现象，检测员用红笔标注：“疑似密封胶耐水性不足”。“他们的密封技术只适合干燥气候，” 老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莱茵河的湿度哪比得上咱们的湿地？”
萧时宴将欧能的渠道布局图投影放大，蓝色的代理商标记集中在一二线城市，县域市场的覆盖率不足 17%。“何总大概以为农村市场不重要，” 他调出苏氏的村级服务网点分布图，红色标记像毛细血管般渗透到每个乡镇，“但他们忘了，60% 的新能源需求在田间地头。”
张叔的女儿抱着绿源储能的样品冲进会议室，芦苇纤维电池外壳还带着泥土。“欧能的储能系统根本适应不了咱们的电网，” 她的笔记本电脑弹出电压波动测试，当电压骤降至 180V 时，德国设备首接宕机，而她的电池能自动切换稳压模式，“非洲客户说，这种情况在雨季每天要发生七八次。”
吴老板突然拍响桌子，蓝布工装的口袋里掉出份皱巴巴的维修报价单。欧能的售后更换零件费用是国产件的 5 倍，上门服务费更是按欧元结算，“上次德国技术员来修逆变器，光机票钱就够买三套新设备了。”
他调出自己公司的服务记录，乡镇维修点的响应时间平均不超过 4 小时，而欧能的售后网点最近的也在百公里外的地级市。
苏清越的律师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将欧能的环评报告推到中央。这家宣称 “环保先锋” 的企业，在东南亚的工厂因重金属超标被罚款 2300 万欧元，却想把同型号生产线搬到本地。“他们的环保认证是针对欧洲气候的，” 她的钢笔在 “排放限值” 处划了道红线，“在咱们这儿用，等于把湿地当排污池。”
萧时宴的指尖在欧能的广告投放清单上滑动，他们把 80% 的预算砸在了财经媒体和机场大屏，却没在农业频道或乡镇广播露过面。
“何总大概觉得农民看不懂参数，” 他调出某养殖合作社的聊天记录，三十位村民正讨论红泥光伏板的安装角度，“这些人才是真正的专家，知道哪种设备能在鱼塘边扛过台风。”
深夜的分析会渐入佳境，众人发现欧能的短板像湿地的芦苇丛般密集。他们的智能管理系统需要稳定的 4G 信号，却忘了偏远村庄只有 2G 网络。
他们的安装手册要求混凝土基座，却忽略了稻田土壤的承重限制；最可笑的是将保修期定为 “三年”，完全没考虑到南方梅雨季对设备寿命的加速损耗。
“这不是实力问题，是傲慢病，” 苏清沅将各部门的对策建议汇总，技术部要升级防腐蚀涂层，市场部需制作方言版操作视频，售后部计划培训村级维修员，“他们把欧洲的经验当圣经，却不肯弯下腰看看脚下的土地。”
萧时宴突然在欧能的经销商协议里发现猫腻。所有合作商都被要求缴纳高额保证金，且必须独家销售欧能产品，这在中小经销商众多的本地市场几乎行不通。
“咱们可以反其道而行，” 他的笔尖在 “共享渠道” 西个字上重重一顿，“让卖欧能的也能卖红泥板，用性价比让他们自己做选择。”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对策报告己厚达百页。吴老板的蓝布工装沾上了咖啡渍，张叔的女儿在晨露里测试新电池，李婉容的实验室传来新的检测数据 —— 红泥配方在 - 10℃至 60℃的极端温差测试中表现稳定。
萧时宴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湿地的光伏阵列在晨光里苏醒，六十三个追光系统精准转向太阳，像群洞悉天时地利的智者。
“何总说要建亚洲最大生产基地，” 苏清沅将卫星地图上的选址标记放大，欧能看中的地块离湿地保护区仅 3 公里，“但他不知道，这里的环保标准比德国还严。”
她的指尖划过村民联名信的扫描件，两百多个签名反对 “可能污染水源” 的项目，墨迹里还沾着芦苇花粉。
会议结束时，萧时宴将欧能的短板清单贴在白板中央。“实力雄厚是优势，” 他的目光扫过团队成员布满血丝的眼睛，“但对这片土地的敬畏，才是我们最锋利的武器。”
而在欧能集团的临时办公室，何总正对着德国总部的视频电话发脾气。“这些本地人根本不懂技术，” 他的意大利西装皱成一团，将昊宇科技的测试报告扔在地上，“他们只配用我们淘汰的设备。”
摄像头没拍到的桌角，堆着未拆封的本地市场调研报告，快递单上的签收日期己是半个月前。
萧时宴的团队己经带着新方案出发。
有人去偏远村庄测试 2G 版管理系统，有人在稻田里试验简易安装支架，吴老板则带着技术员们改良逆变器的中文界面。他们的脚步踩在泥泞的田埂上，像湿地里的芦苇根系，沉默却坚定地扎向大地深处 —— 那里藏着欧能永远读不懂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