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早报》头版的标题用了加粗的黑字:“苏氏生态板块资金链断裂,青禾科技合作存疑”,旁边配着苏清沅在湿地考察的照片,月白色旗袍的下摆被 P 上了道狰狞的裂缝,像条正在渗血的伤口。
“萧总监,您看这个!” 实习生的帆布鞋在大理石地面滑出半米,手里的报纸抖得像片被狂风撕扯的芦苇叶。
财经版的角落里,某合作方的 CEO 被拍到从周氏集团出来,西装口袋里露出的文件一角,印着苏氏的 logo。
萧时宴的指尖在报纸边缘划出浅痕。
青禾科技的林深刚发来消息,说原定今天到账的传感器尾款被冻结,银行经理的回复含糊其辞,只说 “收到上级通知”。
他想起周敏在竞标会上的冷笑,那笑容里藏着的算计,此刻正像湿地的寒流般,顺着资金链的脉络蔓延。
电梯在 18 楼停下时,恰好撞见市场部的小张抱着纸箱往外走。
“萧总监,” 她的工牌在胸前晃得厉害,“我被裁了。” 纸箱里露出半盒没拆封的名片,上面 “苏氏集团” 的烫金大字在荧光灯下泛着讽刺的光,“财务部说,连这个月的工资都要延迟发放。”
生态事业部的办公室像被抽走了空气。
原本堆满监测报告的工位空了大半,剩下的人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某台显示器上还停留在湿地的航拍图,白鹭的影子在停滞的光标旁显得格外孤单。
苏清沅的办公室门紧闭着,门缝里透出的灯光比平时暗了许多,像只疲惫的眼睛。
“周敏这招够狠的。” 周姐的军绿色工装裤沾着机油,她刚从观鸟台回来,手里的扳手还在滴着防锈剂,“昨晚有两家建材商突然打电话,说要终止合同,违约金都愿意付。”
她的指节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在给停滞的项目敲丧钟。
萧时宴的目光落在苏清沅办公室的门牌上。
“生态事业部” 五个字是苏老先生亲笔题的,此刻却被不知谁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用红笔写着 “拆东墙补西墙”,字迹潦草得像团燃烧的火。
他突然想起苏清瑶昨天来送文件时,香水味里混着淡淡的油墨味 —— 和《财经早报》的印刷气味如出一辙。
紧急会议的通知在上午十点传遍各部门。
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投影仪的光束里浮动着无数尘埃,像这场危机里看不见的推手。
苏清沅走进来的时候,没人敢抬头看她的眼睛,月白色旗袍的领口别着枚新的珍珠胸针,那是萧时宴刻木雕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此刻却在昏暗里泛着冷光。
“资金缺口初步统计,八千七百万。” 财务部总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PPT 上的红色赤字像条昂首的蛇,盘踞在各项目的进度条上,“城南湿地的生态教育基地,己经停工三天了。”
苏明哲的玉扳指在会议桌上转得飞快。
她刚结束和华尔街的视频会议,屏幕里投资人的质疑声还在耳边回响:“苏家连自家的资金都管不好,怎么保证我们的收益?”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扫过萧时宴时,带着不加掩饰的责备,像在说 “都是你惹的祸”。
“我己经联系了三家银行。” 苏清沅的指尖在桌布上划出浅痕,月白色的旗袍下摆被指甲掐出细小的褶皱,“她们都要求追加抵押物,或者……” 她顿了顿,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让时宴暂时离开项目组。”
会议室里的空气突然凝固。周姐的扳手 “当啷” 掉在地上,机油在地毯上晕开小小的黑渍,像滴没干的眼泪。“这怎么行!” 她的军绿色工装裤在椅子上蹭出声响,“萧总监为了项目熬了多少通宵,现在出了事……”
“周姐。” 萧时宴按住她的肩膀,掌心传来对方肌肉的紧绷,像观鸟台即将断裂的支架,“让苏总把话说完。” 他的目光坦然迎上苏明哲的审视,深灰色西装的领口挺得笔首,“如果我的离开能解决问题,我……”
“谁也不准动他!” 苏清沅的声音突然拔高,珍珠胸针在胸前晃得厉害,“这是周氏的阴谋,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她从手包里掏出份文件,摔在会议桌上的声响惊得所有人抬头,“这是青禾科技的股权质押协议,林深愿意把公司 30% 的股份抵押给银行,换这笔流动资金。”
文件上的红手印还带着油墨的温度。
萧时宴的喉结在领口下轻轻滚动,他想起林深的女儿还在医院等着手术费,那笔钱本该用来支付心脏搭桥的预付款。
青禾科技的公章在文件上泛着冷光,像枚沉甸甸的勋章,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老板疯了吗?” 苏明哲的玉扳指在协议上重重一点,“她就不怕我们还不上钱?” 她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在华尔街评估风险时那样,“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说不定是周敏和她串通好的……”
“够了!” 苏清沅的手掌拍在桌面上,珍珠胸针的搭扣崩开,滚落在萧时宴脚边。
她看着兄长质疑的眼神,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话:“在苏家,血缘永远比能力重要。” 此刻这句话像根冰锥,狠狠扎进她为项目筑起的防线。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所有人都以为是周敏派来的眼线。
却见苏清越穿着酒红色丝绒旗袍,手里拎着个巨大的画筒,银签还插在盘发里,像支随时会射出的箭。
“我把伦敦画展的收益都转过来了,” 她把张银行卡拍在桌上,金属边缘在灯光下泛着决绝的光,“虽然只有五百万,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画筒里露出的画布边角,还沾着未干的颜料。
萧时宴认出那是《共生》的最终版,白鹭的翅膀上添了道金色的光带,像条连接希望的纽带。
苏清越的手背上还缠着绷带,血痕透过纱布渗出来,在银行卡上晕开小小的红,像朵倔强的花。
“还有这个。” 周姐突然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枚军功章 —— 那是她抗洪救灾时得的,据说能在银行抵押不少钱。“我老婆子说了,项目黄了,我们这些人的饭碗也保不住,不如拼一把。” 她的指节在军功章上蹭得发红,像在抚摸某种珍贵的信仰。
会议室里的抽泣声此起彼伏。市场部的小张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抱着的纸箱己经空了,手里攥着张刚写的借条:“萧总监,我把房子抵押了,能凑五十万。” 她的工牌重新别回胸前,“我不走了,就算没工资,我也想看着湿地的教育基地建起来。”
苏清沅的睫毛在灯光下凝着水珠。
她看着萧时宴把散落的珍珠胸针一枚枚捡起来,指尖避开尖锐的针脚,只捏着圆润的珠体,像在湿地拾起受伤的白鹭雏鸟。
“启动备用方案。” 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把鄱阳湖度假村的股权转让给信托基金,用这笔钱先保住核心项目。” 她的指尖在项目清单上划出条线,从湿地监测站到生态教育基地,每个名字都像枚需要守护的火种,“至于周敏……”
萧时宴突然按住她的手腕。月白色旗袍的袖口下,她的脉搏跳得像台失控的传感器。
“我有办法。” 他从公文包底层抽出个 U 盘,金属外壳上还沾着湿地的泥浆,“周姐在观鸟台的设备里,拍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投影仪的光束突然亮起,画面里出现周氏集团的货轮在鄱阳湖倾倒废料的场景。
黑色的污水在清澈的湖面蔓延,像条吞噬生态的毒蛇,恰好被青禾的夜间监测设备拍了下来。
时间戳显示,就在周敏散布谣言的前一天。
“这是……” 苏明哲的金丝眼镜差点滑到鼻尖,玉扳指在桌面上悬了半天,“我们可以用这个反击!让环保局介入调查,看她还敢不敢兴风作浪!”
苏清沅的目光在画面上停留许久,突然想起祖父说的 “天地万物,互相给条活路”。
她的指尖在 “发送” 键上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收了回来。“先把视频备份,” 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深思熟虑的平静,“不到万不得己,不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手段。”
萧时宴帮苏清沅别好珍珠胸针,指尖触到她微凉的皮肤时,突然想起昨晚在湿地,两只白鹭正合力将折断的翅膀拖上岸,动作笨拙却坚定。
“资金的事,别太担心。” 他的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那里还留着握笔时的薄茧,“林深的女儿手术费,我己经让福利院的基金会垫付了,她们说……”
“说什么?” 苏清沅的睫毛在夕阳里泛着金边。
“说你是苏家最像白鹭的人,” 萧时宴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在湿地发现新筑的鸟巢时那样,“看似温柔,却能在风雨里守住自己的方向。”
办公室的灯光逐一点亮时,财务部传来好消息 —— 某匿名账户突然汇入笔巨款,备注栏里只写着 “保护湿地”。
萧时宴看着苏清越在朋友圈晒出的照片,她正把《共生》的画稿打包,准备送去拍卖,配文是 “艺术的价值,在于守护真实”。
而周氏集团的监控室里,周敏正看着苏氏的股价止跌回升。
秘书匆匆进来时,撞翻了她桌上的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股权结构图上蔓延,恰好淹没了 “周敏” 的名字,像场迟来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