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切进来，在白玉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萧时宴坐在长餐桌的一端，面前摆着精致的骨瓷餐盘，里面盛着溏心蛋、烟熏三文鱼和刚出炉的牛角面包，热气氤氲着散去，在盘沿凝结成细小的水珠。
林嫂站在三步开外，双手交叠放在围裙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萧先生，这是苏总特意吩咐厨房为您准备的早餐，营养师配好的食谱，您多少吃点。”
萧时宴没有抬头，指尖无意识地着冰凉的桌布边缘。
昨晚的寒意还残留在骨髓里，那些巡逻的脚步声、紧锁的房门、墙头上的铁丝网，像一根根细刺扎在心头。
他清楚地知道，吃下这顿饭，就意味着向这座牢笼低头。
“拿走。”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熬夜后的疲惫，却透着一股倔劲。
林嫂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苏总说，您要是不吃，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要受罚。” 她这话半真半假，却精准地戳中了萧时宴的软肋 —— 他从来不是会迁怒旁人的性子。
萧时宴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藏青色旗袍领口别着的珍珠胸针上。
那枚珍珠圆润，却在晨光下泛着冷光。他突然笑了笑，声音不大，却让林嫂的脊背瞬间绷紧。
“苏清沅就是这样？用别人的过错来逼我就范？” 他站起身，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告诉她，我饿不饿，吃不吃，都轮不到她管。”
说完，他转身就往客厅走，月白色的真丝睡袍下摆扫过餐椅的雕花扶手，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残影。
林嫂看着他挺首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拿出藏在围裙口袋里的微型通讯器，低声说了句：“苏总，萧先生不肯用餐。”
餐厅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餐盘里的食物渐渐失了温度。
阳光一点点移动，将那枚溏心蛋的阴影拉得很长，像一只蜷缩的拳头。
萧时宴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资本论》。
书页是上好的宣纸，指尖划过能感觉到细微的纹路，可那些铅字在他眼前却模糊成一片。
他能听见厨房传来的动静 —— 瓷器碰撞的轻响，佣人低声的交谈，还有林嫂时不时投来的目光。
这些声音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困在中央。
上午十点，玄关处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萧时宴握着书页的手指猛地收紧，抬头望去。
苏清沅穿着一身炭灰色西装，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脸上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疲惫，却依旧气场强大。她刚从公司赶回来，公文包还没来得及放下，目光就精准地锁定在客厅沙发上的萧时宴身上。
“听说你没吃早餐？” 她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公文包 “咚” 地放在茶几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萧时宴合上书，放在膝盖上，抬头迎上她的目光。晨光落在他脸上，将他眼尾的弧度勾勒得格外清晰，那双总是带着柔和笑意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层薄冰：“我不饿。”
“不饿？” 苏清沅挑了挑眉，走到餐桌旁，拿起银质餐叉戳了戳己经凝固的溏心蛋，“还是说，你想用这种方式反抗我？”
她转过身，阳光恰好落在她身后，在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色的轮廓，让她的表情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凤眸里的寒意清晰可见：“萧时宴，你以为这样就能反抗我？”
“难道不是吗？” 萧时宴站起身，睡袍的腰带松了些，露出精致的锁骨，“苏清沅，你非法囚禁我，强迫我接受这段荒唐的婚姻，现在还要控制我的饮食？你真觉得这样就能让我屈服？”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一样扎向苏清沅。
客厅里的佣人都屏住了呼吸，低着头不敢看两人的脸色 —— 谁都知道，苏总最容不得别人挑战她的权威。
苏清沅却笑了，那笑意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却没有半分暖意。
她走到萧时宴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米，她身上的雪松香混合着淡淡的咖啡味扑面而来，带着一种侵略性的气息。
“非法囚禁？” 她微微歪头，手指轻轻划过萧时宴的脸颊，指尖冰凉的温度让他猛地一颤，“我们有合法的结婚证明，你是我的丈夫，我让你住在家里，照顾你的饮食起居，怎么能叫非法囚禁？”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下颌线滑到脖颈，在喉结处轻轻一点：“在这个世界，女性对自己的丈夫有监护权。我的话，就是法律赋予我的权利。”
萧时宴猛地偏头躲开她的触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眼神里的寒意更甚：“你的权利就是把我关起来？就是让佣人监视我？就是用别人的过错来逼我就范？”
“我只是在保护你。” 苏清沅收回手，理了理西装袖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那些女人觊觎你的美貌，那些不法分子想把你当成商品贩卖，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
“我的安全不需要你负责！” 萧时宴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愤怒，“我不是你的宠物，不是你可以随意圈养的金丝雀！”
苏清沅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她转身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刀叉慢悠悠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 —— 那是厨房刚为她重新准备的午餐，血丝从的肉里渗出来，在白瓷盘上晕开小小的红点。
“看来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 她将一块切好的牛排送进嘴里，咀嚼的动作优雅而缓慢，“在这个世界，男性的社会地位由他们的妻子决定。你是我的丈夫，就该遵守我的规矩。”
她抬起眼，目光像淬了冰：“你要么乖乖听话，按时吃饭，好好待在我为你准备的地方，要么就等着饿肚子，等着看这些佣人因为你受罚。”
萧时宴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怒火首冲头顶。他走到餐桌旁，一把将餐盘扫到地上。
“哐当 ——”
骨瓷餐盘摔在地上碎裂开来，牛排和酱汁溅得到处都是，有几滴甚至溅到了苏清沅的西装裤上。
林嫂和其他佣人吓得脸色惨白，纷纷跪了下来，头埋得低低的。
“苏清沅，你别太过分！” 萧时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燃烧着怒火，“你想罚就罚我，别用他们来要挟我！”
苏清沅看着地上的狼藉，又看了看萧时宴通红的眼睛，突然放下了刀叉。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萧时宴面前。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萧时宴能闻到她身上雪松香里夹杂的一丝怒意，能看到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过分？” 苏清沅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萧时宴，我告诉你什么叫过分。”
她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指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我可以让所有对你不敬的人消失，可以让你永远见不到那些所谓的邻居，可以让你连饿肚子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眼神里翻涌着偏执的暗流，像即将喷发的火山：“我现在对你，己经足够宽容了。”
下巴传来的剧痛让萧时宴皱紧了眉头，可他没有挣扎，只是用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苏清沅。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的颤抖，能看到她眼底深处隐藏的一丝慌乱 —— 这个女人，并非无懈可击。
僵持了大约半分钟，苏清沅猛地松开手，转身走到客厅中央，背对着他：“给你们十分钟，把这里收拾干净。”
跪在地上的佣人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动作快得像一阵风。
萧时宴捂着发烫的下巴，看着苏清沅的背影。
阳光落在她身上，却仿佛被她周身的寒气冻结，无法带来一丝暖意。
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 “咕噜” 叫了一声，提醒着他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还没吃过任何东西。
饥饿感像潮水般涌来，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他想起前世加班到深夜，泡一碗泡面都觉得是人间美味，而现在，摆在面前的珍馐佳肴却成了屈辱的象征。
苏清沅似乎听到了他肚子叫的声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却没有回头：“林嫂，再给萧先生准备一份午餐。”
林嫂应了声 “是”，飞快地看了萧时宴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十分钟后，餐厅恢复了整洁，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新的餐盘摆在萧时宴面前，里面是热气腾腾的扬州炒饭，金黄的米粒上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和嫣红的火腿丁，香气顺着空气钻进鼻腔，勾得胃里一阵翻腾。
萧时宴站在原地没动，目光落在苏清沅身上。
她己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西装，正坐在那里处理文件，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小插曲。
“不吃？” 苏清沅头也没抬，翻过一页文件，“看来你是想体验一下饿肚子的滋味。也好，让你知道，在这座房子里，谁才是主人。”
萧时宴的手指攥得发白，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能感觉到周围佣人投来的目光，能听到自己肚子越来越响的抗议声。
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知道，苏清沅在等他低头。
这个女人，用最原始的方式，发起了一场关于尊严的较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从东边移到西边，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渐渐拉长。
萧时宴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前开始出现眩晕的感觉。
终于，他动了。
在苏清沅看似不经意的目光注视下，萧时宴缓缓走到餐桌旁，拿起了那双放在餐盘边的象牙筷子。
炒饭的香气更加浓郁了，他夹起一口放进嘴里，米粒的软糯和火腿的咸香在舌尖蔓延开来。
可他却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石头，难以下咽。
他能感觉到苏清沅嘴角那抹胜利的微笑，能感觉到周围佣人松了口气的动静。
这一口饭，像是吞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倔强。
但萧时宴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吃着。
低垂的眼帘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只有紧握筷子的指节泛白，泄露了他内心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