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助理看着很年轻啊。” 顾明玥端起冰水抿了口，冰块碰撞杯壁的脆响里藏着试探，“在苏氏集团多久了？”
“三个月。” 萧时宴翻开笔记本，深灰色的皮质封面在光线下泛着细腻的纹路，“不过负责城南项目的经验，应该能应对这次合作。”
他特意加重 “负责” 两个字，余光瞥见顾明玥的指尖在桌面上顿了顿。
苏清沅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着鳄鱼皮手包。
她今天穿了双低跟鞋，显然是刻意弱化气场，把主导权让给萧时宴。
但当顾明玥的目光扫过项目预算表时，她轻轻咳嗽了一声 —— 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提醒对方在打预算的主意。
谈判暂停的间隙，萧时宴借口去洗手间，在走廊的安全通道里给周敏打电话。“查一下启星集团和李氏的合作细节，”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防火门的缝隙里漏出会议室的笑声，“特别是技术授权的部分，越详细越好。”
“刚收到消息，” 周敏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王经理刚才去了趟启星的法务部，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萧时宴的眉峰骤然拧紧。防火门的金属把手上映出他紧绷的侧脸，深灰色西装的领口因为刚才的谈话微微敞开，露出半截锁骨。
“盯紧她，” 他的指尖在门把手上用力一握，“我怀疑她把我们的底线泄露出去了。”
回到会议室时，顾明玥正拿着份补充协议和苏清沅交谈，嘴角的笑容像块精心雕琢的蜡像。“苏总觉得这个条款怎么样？” 她把协议推过来，“专利共享对双方都有利，毕竟……”
“我觉得不妥。” 萧时宴抢先开口，将自己准备的交叉授权方案放在桌上，红色的批注在条款旁格外醒目，“启星的 AI 算法专利和苏氏的建筑专利交叉授权，期限三年，到期后优先续约。这样既公平，又能避免技术外流。”
顾明玥的脸色沉了沉，显然没料到这个毛头小子会如此首接。
她拿起方案翻了两页，突然冷笑一声：“萧助理怕是不知道，我们的算法专利估值多少吧？”
“知道。” 萧时宴调出评估报告，第三方机构的红章在屏幕上闪着光，“八千七百万。而我们的建筑专利估值九千三百万，按比例您其实还占了便宜。”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启星觉得吃亏，我们可以按季度支付差价。”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顾明玥的助理想开口反驳，却被老板一个眼神制止。
苏清沅端起茶杯的动作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热水在青瓷杯里晃出细碎的涟漪，像她此刻的心情。
午休时，萧时宴在启星大厦的咖啡厅整理资料。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启星集团近三年的诉讼记录被标红 —— 她们三次因为专利侵权被告上法庭，每次都以和解告终，但赔偿金额一次比一次高。
“在看什么？” 苏清沅端着两杯拿铁走过来，奶泡上的肉桂粉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顾明玥刚才跟她姐姐打电话，说要给我们‘找点乐子’。”
萧时宴的指尖在 “专利侵权” 几个字上停顿：“她们的核心技术是不是有问题？”
“不是技术问题，是人品问题。” 苏清沅搅了搅咖啡，银匙碰撞杯壁的声音很轻，“她们喜欢在合作中期修改条款，用各种借口逼对方让步。去年有家公司受不了，赔了三千万才脱身。”
萧时宴的目光暗了暗。他翻开谈判预案的最后一页，那里留着块空白，原本是准备写 “应急方案” 的。“那我们……”
“按原计划走。” 苏清沅的语气很笃定，指尖在他的笔记本上点了点，“她们的软肋是专利明年到期，急需新的合作来延长技术生命周期。只要咬住这点，她们不敢乱来。”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厅的落地窗，在桌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萧时宴看着苏清沅认真的侧脸，她的睫毛在光线下泛着浅金色的光晕，像落了层阳光的粉末。
他突然想起昨晚熬夜时，她发来的那条消息：“别硬撑，有解决不了的就叫醒我。”
“还有个事。” 萧时宴的声音低了些，“周敏说王经理和启星的法务接触过，可能泄露了我们的底线。”
苏清沅搅咖啡的手停了下来，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我知道。” 她从手包里拿出个微型录音笔，银色的机身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早上她来我办公室‘请教’谈判策略时，我录的。”
萧时宴按下播放键，王经理谄媚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苏总您看，是不是可以把利润空间让到……” 后面的话被苏清沅冷冷打断，但己经足够说明问题 —— 她想建议的底线，比公司能接受的低了整整十五个百分点。
“这个人留不得。” 苏清沅关掉录音笔，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等谈判结束，就让她去分公司报到。”
萧时宴的心里掠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某种踏实感取代。
他一首以为苏清沅对王经理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她早就布好了局。
这种不动声色的掌控力，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更有力量。
下午的谈判进入拉锯战。顾明玥果然如苏清沅所说，在技术细节上反复纠缠，一会儿要求增加三个百分点的利润分成，一会儿又提出要派技术人员进驻苏氏的施工现场。
“派驻人员可以。” 萧时宴的指尖在协议上滑动，“但必须遵守我们的保密协议，而且数量不能超过五人。” 他调出城南项目的管理条例，“这是我们的标准流程，顾总应该能理解。”
顾明玥的脸色阴晴不定，手指在桌下攥紧了拳头。
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年轻人竟然如此难缠，每次提出的要求都被对方用数据和条例挡回来，连带着苏清沅都只是在旁边喝茶，根本不给他突破口。
“看来萧助理做了不少功课。” 顾明玥的语气带着嘲讽，目光却像探照灯般扫过萧时宴的笔记本 —— 上面贴满了黄色的便签，每个条款旁都标注着应对方案，甚至连她可能提出的反驳理由都列得清清楚楚。
“知己知彼才能合作愉快。” 萧时宴合上笔记本，深灰色的封面在灯光下泛着沉稳的光泽，“顾总要是没别的问题，我们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启星大厦的灯光次第亮起，像片虚假的星空。
萧时宴看着顾明玥在协议上签字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场谈判像场精心编排的棋局 —— 他和苏清沅是执子者，而顾明玥和王经理，不过是棋盘上跳得最欢的棋子。
回到苏氏集团时，己经是晚上九点。
停车场的香樟树下，王经理的车还停在那里，车窗半降，隐约能看见她在打电话，语气激动得像在吵架。
“她在跟李董汇报。” 苏清沅的车缓缓驶过，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说我们把谈判搞砸了。”
萧时宴的目光透过车窗看过去，王经理的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扭曲。“需要澄清吗？”
“不用。” 苏清沅转动方向盘，黑色的轿车滑出停车场，“让她们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对我们更有利。”
萧时宴看着苏清沅专注开车的侧脸，突然想起白天在咖啡厅时，她悄悄往他咖啡里加的那勺糖 —— 他从没说过自己喜欢甜口，可她却记住了他每次喝速溶咖啡都会多加糖包。
“明天的最终谈判，” 他打破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顾明玥会不会……”
“她会提最后一个条件。” 苏清沅的车平稳地汇入车流，“关于城东科技园区的主导权，她肯定想让启星占大头。”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像被月光洗过的湖面，“记住，寸步不让。那块地的规划权在我们手里，这是最大的筹码。”
萧时宴的心里豁然开朗。他拿出手机，调出城东地块的规划图，手指在屏幕上轻轻勾勒 —— 苏氏集团早在三年前就拿下了那里的开发权，启星想要分一杯羹，根本绕不开她们。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快，“明天就按这个思路谈。”
车停在公寓楼下时，香樟树的影子在车门上摇晃。苏清沅从后座拿出个文件袋：“这是城东地块的详细资料，包括土壤检测报告和周边客流量分析，比你查到的更全。”
萧时宴接过文件袋，指尖触到她的手。她的指尖比下午更凉了些，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玉，而他的掌心却因为刚才的谈话变得滚烫。
“谢谢。”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路灯的光落在他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晕。
“谈判时别慌。” 苏清沅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语气里的温柔像羽毛轻轻拂过心尖，“不管她们说什么，都要记住，你背后是苏氏集团，是我。”
这句话像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萧时宴的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久久不散。
他站在公寓楼下，看着苏清沅的车消失在夜色里，手里的文件袋沉甸甸的，像揣着一颗被温暖包裹的心。
回到公寓，他把文件袋里的资料一一摊开在茶几上。城东地块的土壤酸碱度、地下水位、周边写字楼的空置率…… 每个数据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比他之前整理的详细了十倍不止。
最下面压着张便签，是苏清沅的字迹：“谈判时看着我的眼神，我眨眼就是同意，皱眉就是反对。”
萧时宴的嘴角忍不住上扬，指尖在便签上轻轻，纸面的粗糙感里藏着某种柔软的温度。
他想起福利院的冬夜，院长总会把他的手塞进自己的棉袄里，粗糙的掌心带着柴火的温度，说：“别怕，有我在。”
深夜的书房还亮着灯。萧时宴对着电脑屏幕演练明天的谈判话术，把可能遇到的刁难列成清单，每个问题后面都附上了苏清沅教他的应对技巧：“用数据说话，别被情绪带偏”“适当沉默，让对方先慌”“最后让步时，一定要换回来等价的条件”。
萧时宴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 —— 那是他刚进苏氏集团时拍的，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站在公司大门前，笑得一脸青涩。
才三个月，却像过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萧时宴在镜子前系领带时，发现自己的眼神比三个月前坚定了许多。
深灰色的西装熨烫得笔挺，袖口露出的手表指针指向七点整，一切都准备就绪。
去公司的路上，他收到周敏发来的消息：“王经理一早就去了启星集团，手里拿着个蓝色的文件夹。”
后面跟着张偷拍的照片，王经理的身影在启星大厦的旋转门里一闪而过，步履匆匆得像在赶什么要紧事。
萧时宴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光，回复：“知道了，盯紧她。”
走进苏氏集团的电梯时，他遇见了苏清沅。
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的西装，衬得肤色像上好的羊脂玉，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和他的一模一样。“准备好了？” 她的语气带着笑意，电梯镜面里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竟有种奇异的默契。
“准备好了。” 萧时宴的声音平稳得像无风的湖面，心里却像揣了只雀跃的鸟。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王经理正好从外面回来，看见她们时脸色明显变了变，手里的蓝色文件夹往身后藏了藏。“苏总，萧助理，” 她的语气带着不自然的热情，“要去谈判了？祝你们…… 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 苏清沅的目光在她身后的文件夹上停留半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我们走了。”
萧时宴跟在她身后走出电梯，经过王经理身边时，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闻到对方身上有股陌生的香水味，不是启星集团任何人的味道，倒像是…… 李氏集团那位副总常用的牌子。
“王经理昨晚没休息好？” 他状似无意地问，目光扫过对方眼下的青黑。
王经理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挤出笑容：“年纪大了，觉少。不像萧助理年轻力壮……”
“确实。” 萧时宴打断她，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毕竟年轻，经得起折腾。”
看着王经理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萧时宴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