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晨会的电子屏上,南欧项目参数优化的考核结果格外刺眼。小周三人提交的最终方案误差高达 3.7%,远超规定的 0.5%,连最基础的湿度补偿模型都出现了逻辑漏洞。萧时宴将报告复印件分发给各部门主管,纸张翻动的声响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按照上周的约定,” 他的目光扫过站在角落的三人,小周的酒红色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另两个男同事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你们将调至生产部,负责南欧订单的组件质检。” 他顿了顿,补充道,“生产部的考核标准会同步公示,若连续三个月不达标,将启动待岗流程。”
技术部的座位区传来低低的抽气声。有人偷偷看向张副总,这位元老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嘴角没有丝毫波澜。李总监推了推眼镜,指尖在 “考核标准” 西个字下划了道横线 —— 那上面明确写着,质检误差不得超过 0.3%,比技术部的要求更严苛。
小周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萧总监,我们请求再给一次机会!”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试图找到哪怕一个附和的声音,却只看到一片低垂的眼帘。那些曾经跟着马副总一起质疑红泥技术的同事,此刻都像被钉在座位上,连呼吸都放轻了。
萧时宴将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是张家庄光伏农场的实习鉴定。农场技术员在评语里写道:“小周等人能主动学习红泥组件密封工艺,虽操作生疏,但态度尚可。” 他的指尖点在 “态度尚可” 西个字上,“生产部的大门随时为愿意努力的人敞开,但机会不是无限的。”
散会后,小周三人抱着纸箱走过走廊,纸箱里的奖杯和证书碰撞出沉闷的响声。那是他们跟着马副总做传统光伏项目时得的,如今在阳光里泛着落寞的光。路过研发部时,正好撞见萧时宴和苏清沅站在实验台前,男人手里拿着块红泥组件,正在给女研究员们讲解抗雾涂层的微观结构,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格外专注。
“切,装模作样。” 男同事低声嘟囔,却被小周狠狠瞪了一眼。她想起在农场实习的最后一天,看到萧时宴蹲在泥地里,用手接住从光伏板上滴落的雨水,说 “这水的酸碱度会影响密封胶的寿命”,那时他衬衫上的红泥渍,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
生产部的车间里,刺鼻的橡胶味扑面而来。小周看着传送带上源源不断的红泥组件,突然发现每块板的角落都刻着个小小的 “S”—— 是萧时宴名字的首字母。质检员说,这是他亲自定下的标记,“出了问题,他担着”。她的指尖划过那个温热的字母,突然想起马副总发的加密邮件,那些被他们奉为圭臬的 “捷径”,此刻像根毒刺,扎得喉咙生疼。
马副总在办公室听到调岗消息时,手里的咖啡杯 “啪” 地摔在地毯上。褐色的液体浸透了香奈儿套装的裤脚,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内部通讯 —— 关于技术部人事调整的通知里,连她的名字都没提。曾经围在她办公桌前汇报工作的亲信,此刻都像人间蒸发了,连条安慰的消息都没有。
“马副总,这是您这个月的绩效考核。” 秘书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报表上的 “合格” 两个字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用小字标注着 “连续三个月无创新提案”。这意味着,她将失去参与季度分红的资格。
马副总抓起报表撕得粉碎,纸屑落在地毯的咖啡渍上,像朵丑陋的花。她突然想起半年前,自己还在董事会上拍着桌子说 “红泥技术撑不过一年”,而现在,萧时宴的名字己经出现在集团的战略决策名单上,旁边紧挨着苏清沅。
午餐时间的茶水间,员工们压低声音讨论着调岗事件。“我就说萧总监有手段,” 采购部的女员工捧着保温杯,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既没让人抓住把柄,又清了障碍,比马副总当年搞的那些小动作高明多了。” 另个年轻女孩点点头:“听说他还给生产部加了绩效奖金,只要南欧订单零投诉,每人多发一个月工资呢。”
萧时宴端着餐盘经过时,正好听见这些议论。他的脚步顿了顿,转身走向窗边的座位 —— 那里是苏清沅常坐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落在桌面上,暖得像她的指尖。女人不知何时己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份红泥蛋糕,是张婶特意送来的。
“尝尝?” 苏清沅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奶油上用草莓酱画了个小小的太阳,“张婶说,这是用光伏板发的电烤的。”
萧时宴挖了一勺放进嘴里,甜香里带着淡淡的红泥气息。他看着苏清沅眼里的笑意,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自己被她堵在玄关,手里还攥着连夜写好的 “逃跑计划”,那时她也是这样,把块红泥蛋糕放在他面前,说 “尝尝你自己的研究成果”。
“马副总刚才提交了休假申请。” 苏清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说是要去国外考察,至少三个月。”
萧时宴的勺柄顿了顿。他看向马副总办公室的方向,百叶窗紧闭着,像个沉默的句号。“随她吧。” 他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甜意漫过舌尖,“南欧的第一批货下周就要发了,我们去港口看看?”
夕阳下的港口,巨大的集装箱正在被吊起。红泥组件被裹在防潮膜里,在余晖中泛着温暖的光泽。萧时宴看着苏清沅仰头和船长交谈,风掀起她的发梢,露出颈侧那枚芦苇胸针 —— 是他送的第一份礼物,如今被她戴得愈发妥帖。
生产部突然发来视频,小周正戴着白手套检测组件,镜头里的她眉头紧蹙,拿着游标卡尺的手稳得惊人。“萧总监,苏总,” 她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不好意思的沙哑,“我们发现三块板的密封胶厚度差了 0.2 毫米,己经标记隔离了。”
萧时宴和苏清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远处的货轮鸣响汽笛,像在为这场无声的较量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