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这天，夏威夷的阳光依旧灿烂得晃眼，可宋染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角的弧度却怎么也扬不起来。
行李箱被侍应生稳稳地放到车后备箱，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宋染慢吞吞地坐进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的卡扣，眼神黏在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棕榈树上——昨天下午，她和凌臣还靠在那棵树下分食一个椰子，椰汁顺着嘴角流下来，被他笑着用指腹擦掉。
“怎么了？”凌臣坐进副驾驶，侧头看她，“脸都快皱成包子了。”
宋染吸了吸鼻子，没看他，声音闷闷的：“就是觉得……有点舍不得。”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那些色彩明快的矮楼，还有街边穿着花衬衫、抱着吉他弹唱的艺人，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怅然：“我喜欢在这里跟你一起逛马路啊。”
没有提前规划好的路线，不用在出门前反复检查帽子口罩有没有戴严实。
更重要的是，在这里没有粉丝围堵，没有镜头追踪。她可以大大方方地挽着凌臣的胳膊，在夕阳下的沙滩上慢慢走，累了就靠在他肩头歇会儿，渴了就抢过他手里的冰饮猛灌一大口。
“在这边多好啊。”宋染轻轻叹了口气，眼底闪着向往的光，“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小心翼翼的。在另外一个国度，好像连空气里都是放松的味道。”
她想起那天晚上，两人在夜市里挤来挤去，她举着一串烤鱿鱼，吃得满嘴是油，凌臣就站在旁边，拿着纸巾耐心地帮她擦嘴角。
周围是陌生的语言和喧闹的笑声，可她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只觉得心里踏实得不像话。那种随心所欲的松弛感，是在国内很少能体会到的。
凌臣听着她的话，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忽然低笑出声。
“笑什么？”宋染瞪了他一眼，明明她在说很正经的事情。
“我在想，”凌臣转过头，目光落在她微微的唇上，语气带着几分戏谑，“某人昨天晚上窝在沙发里，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染一愣：“我说什么了？”
“你说，”凌臣刻意拖长了语调，模仿着她昨晚的语气，带着点可怜兮兮的委屈，“‘凌臣，我好想念张阿姨做的红烧肉啊，还有白切鸡，皮脆肉嫩的那种，烧鹅也行啊……天天吃牛排意面，我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再吃下去我要疯了’——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他学得惟妙惟肖，连她当时拍着肚子叹气的小动作都模仿了几分。
宋染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像是被人戳穿了小心思的小孩，有些恼羞成怒：“那、那不是一回事！我是想念中餐，但也不妨碍我舍不得这里啊！”
她强词夺理，眼神却有些闪躲。确实，昨天晚上她对着菜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是真情实感地哀嚎过想念家乡菜，甚至还拉着凌臣列了一张“回国必吃清单”，从早餐的豆浆油条一首写到夜宵的烧烤。
凌臣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腹蹭过她柔软的发顶：“而且，”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后备箱的方向，“你不是说，买了这么多礼物，急着回去送给他们吗？”
宋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车后座和后备箱里堆着的几个行李箱，明显比来时多出了不少。
里面塞满了她买的东西：给闺蜜的手工香薰，给凌臣父母的深海鱼油，给公司同事带的巧克力，还有给自己的那个超大号毛绒玩具——她当时看着觉得可爱，非要买下来，说回去要抱着睡觉。
出发前，她还兴奋地数着行李箱：“快点回去吧，不然礼物放久了都不新鲜了，我还等着看他们收到礼物的表情呢。”
这会儿被凌臣一提，宋染顿时没了声音，只觉得脸颊更烫了。
她怎么忘了这茬？
自己明明昨天还在念叨着回国要吃什么、要做什么，甚至连回去第一天要吃什么菜都想好了，怎么临到出发，就突然变得这么舍不得了？
看着她一会儿懊恼一会儿纠结的样子，凌臣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他倾过身，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声音温柔得像海风：“好了，别皱着眉了。”
“这里是很好，但我们总要回家的。”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而且，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来啊。”
“不止这里，你想去的冰岛，想逛的巴黎，想看的极光，我们都可以一起去。”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眼神认真而专注：“只要是跟你在一起，在哪里，不都一样吗？”
宋染怔怔地看着他。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眉眼，眼底的温柔像是盛了一整个夏威夷的阳光，暖得让人心头发颤。
是啊，她舍不得的，或许从来都不是这座岛，不是这里的阳光沙滩，而是这段可以毫无顾忌、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光。
可只要身边的人是他，无论在哪里，不都能创造出这样的时光吗？
宋染心里的那点怅然忽然就烟消云散了。她伸手，主动抱住凌臣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闷闷地说：“那……回去之后，你要陪我吃红烧肉。”
“好。”
“还要陪我看日落。”
“好。”
“还要……”她顿了顿，抬头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还要像在夏威夷这样，每天都抱我睡觉。”
凌臣低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带着纵容的宠溺：“都依你。”
车缓缓启动，朝着机场的方向驶去。窗外的风景依旧在倒退，但宋染靠在凌臣的肩头，看着他清晰的下颌线，心里却踏实得很。
舍不得又怎样？
反正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的地方要一起去。
这次的告别，不过是为了下次更好的出发而己。
她闭上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回去的飞机上，说不定还能梦到红烧肉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