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夏威夷,空气里还带着一丝属于深夜的微凉,混着酒店大堂里若有似无的香氛气息,在鼻腔里缓慢弥散。
凌臣将最后一件行李递给侍应生,指尖无意识地了一下,抬眼时,正看见宋染站在前台不远处的落地窗前,微微侧着身,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
她的身影被顶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一圈淡淡的轮廓,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颊边,随着她轻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从机场一路过来,将近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她大半时间都靠在他肩上补眠,呼吸均匀,睫毛像疲倦的蝶翼,偶尔颤动一下,又很快归于平静。
他原以为到了酒店,她至少会有几分倦意,却没料到,此刻她眼里的光,亮得像盛了一整个银河。
“宋小姐,凌先生,这边请。”穿着笔挺西装的楼层经理微笑着示意,手里拿着房卡,引着他们走向电梯。
宋染这才转过身,脚步轻快地走过来,自然地挽住凌臣的胳膊,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这边的建筑看起来和国内真的不一样,连酒店走廊的灯都好好看。”
凌臣低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漾开一丝无奈的纵容:“等天亮了再让你慢慢看,现在先去房间。”
“哦。”她应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手指在经过装饰墙时,轻轻碰了一下上面镶嵌的鹅卵石,像个第一次进游乐园的孩子,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的好奇。
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凌臣抬手,替她将垂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耳廓,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抬眸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凌臣,我现在一点都不困哎。”
“我知道。”他低声应着,指尖顺势滑到她的下巴,轻轻捏了捏,“第一次出国,兴奋是正常的,但也得收敛点,嗯?”
“可是控制不住呀。”她小声嘟囔,嘴角却弯得更高了,“你看,我们真的到夏威夷了哎,以前总听说这边有多热闹,现在我也亲眼看到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指定楼层,门缓缓打开。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只有壁灯在地毯上投下一个个暖黄色的光晕。到了套房门口,经理刷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前台。”
“谢谢。”凌臣颔首,推门带着宋染走了进去。
套房很大,客厅连着开放式的吧台,落地窗外是沉沉的夜色,远处隐约能看到几盏亮着的灯火。宋染换了拖鞋,几乎是立刻就挣脱了他的手,像只轻盈的小鹿,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她先是跑到客厅的沙发边,伸手摸了摸丝绒质地的靠垫,又转身去看吧台后面陈列的酒,手指点着那些看不懂的外文标签,嘴里念念有词。
接着又跑到卧室门口,探头看了一眼那张巨大的床,然后又被阳台上的藤椅吸引,脚步轻快地走过去,拉开玻璃门,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忍不住“哇”了一声。
凌臣靠在卧室门口,看着她像只快乐的小鸟在房间里飞来飞去,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他确实累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加上处理工作邮件,神经一首紧绷着,此刻只想洗个热水澡,然后搂着身边的人好好睡一觉。
他转身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了一路的疲惫和风尘。
等他裹着浴巾出来时,头发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抬眼就看见宋染正站在客厅中央,手里拿着遥控器,研究着墙上的电视,嘴里还在小声嘀咕:“这个怎么调啊,好像……”
她穿着他带来的备用T恤,长度刚好遮到大腿,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赤着脚踩在地毯上,脚趾蜷了蜷,似乎在感受那份柔软。
凌臣放轻脚步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她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还在专心致志地按动着遥控器,眉头微微蹙着,像在解一道难题。他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灯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下一秒,他伸出手臂,从后面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带着刚洗完澡的湿热气息,还有他身上惯有的、清冽的雪松味。
宋染吓了一跳,身体瞬间绷紧,随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放松下来,顺势往后靠了靠,抵在他怀里,声音带着笑意:“干嘛呀,吓我一跳。”
“开心吗?”凌臣低头,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像羽毛一样拂过心尖。
宋染立刻点头,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很开心呀!这里比我想象中还要好,连空气都感觉不一样呢。”
她转过身,踮起脚尖,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凌臣,谢谢你带我来。”
“傻瓜。”凌臣失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跟我还说什么谢谢。”他顿了顿,指腹轻轻着她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但开心也得休息啊,你看现在都几点了。”
“可是我真的不困。”宋染微微嘟嘴,试图撒娇,“我还想再转一会儿,或者我们出去吃点东西?听说这里的夜景超美的。”
“不行。”凌臣的语气不容置喙,却还是放柔了几分,“明天还有行程安排,下午要去拍摄现场,你要是现在不睡,明天该没精神了。”
他看着她瞬间垮下来的脸,又补充道:“乖,明天你跟着我一起去拍摄现场,等我忙完那边的事,再带你出去转,想去哪里都可以,嗯?”
宋染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带我去你说的那个有很多街头艺人的广场吗?还有你之前提过的那家冰淇淋店?”
“都可以。”凌臣笑着点头,指尖捏了捏她的脸颊,“只要你乖乖睡觉,明天才有精神去。”
其实他不让她单独出去,不仅仅是因为担心她没精神。夏威夷虽然治安不错,但语言不通始终是个问题。他至今还记得大学时,宋染为了过英语六级,被他逼着背单词、做真题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英语不算烂,日常对话能应付几句,但涉及到复杂一点的语法和词汇,就彻底傻眼。
他还记得有一次模拟考,她写的作文里,把“我认为”写成了“I thinkk”,后面硬生生多了个k,被他拿着卷子笑了好几天。
还有一次,两人一起去参加英语角,有人问她最喜欢的季节是什么,她想说“秋天”,结果脑子里一团乱,脱口而出“autumn……no,是fall?不对,好像是……”最后急得脸都红了,还是他在旁边替她解了围。
后来他实在没办法,只好每天盯着她背单词,规定她一天必须做两篇阅读,晚上还得用英语跟他对话半小时。
她总说他像个严苛的监工,好几次背着背着单词就趴在桌子上装睡,被他发现了,就耍赖似的往他怀里钻,说“凌臣我好难啊,这个六级为什么非要过不可”。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好像是捏着她的下巴,故意板着脸说:“过不了六级,以后怎么跟我出国去玩?难道到时候跟人比划手势交流?”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日子虽然鸡飞狗跳,却也藏着说不尽的甜蜜。
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她被单词折磨得皱巴巴的脸,还有得逞后偷偷看他的、狡黠的小眼神。
想到这些,凌臣忍不住闷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到宋染那里。
宋染本来还在乖乖听他说话,听到他突然笑起来,不由得狐疑地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他:“你笑什么?”
凌臣收敛了笑意,低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睛,眼底还残留着未散的笑意,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尖:“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宋染显然不信,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快说,是不是在想什么欺负我的事?”
“别闹。”凌臣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里,指尖传来她肌肤的细腻触感。
他看着她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在想,幸好当初逼着你把六级过了,不然现在带你出来,怕是真的要靠比划手势了。”
宋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脸颊瞬间更红了,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不许提这个!那时候还不是因为你太凶了,不然我肯定能考得更好。”
“是是是,我的错。”凌臣笑着妥协,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之后我亲自当你的翻译兼导游,好不好?”
他拉着她往卧室走,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现在,这位精神亢奋的凌太太先去睡觉,不然明天的导游就要罢工了。”
宋染被他拉着,脚步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忍不住笑出声,任由他将自己带到床边。他替她掀开被子,又转身去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整个房间。
凌臣躺到她身边,长臂一伸,将她揽进怀里。宋染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头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刚才还兴奋得停不下来的神经,似乎在这一刻慢慢放松下来。
“凌臣。”她小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
“嗯?”
“……真的会带我去吃冰淇淋吗?”
“会。”凌臣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声音低沉而肯定,“只要你现在乖乖闭上眼睛。”
宋染“嗯”了一声,往他怀里蹭了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终于慢慢阖上。窗外的夏威夷依旧沉在夜色里,而房间内,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凌臣感受着怀里温热的躯体,低头看了一眼己经睡熟的人,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长途飞行的疲惫和初到异国的兴奋,终究抵不过此刻的安稳。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在心里轻轻说了一句:晚安,我的凌太太。
还有更多的风景,等着他们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