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穿过云层时,机身轻微颠簸了一下。宋染扒着舷窗往下看,大片的云海像棉花糖似的铺展开,底下的城市缩成了乐高模型,连纵横的河流都细得像根银线。她眨了眨眼,还是有点恍惚——就这么……回来了?
出发去C市前,她设想过无数种“审判”场面:老赵拿着鸡毛掸子追着她打,老宋板着脸给凌臣“上课”,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说不定得带着一身“伤”灰溜溜回A市。可现实是,她不仅毫发无损,还被爸妈塞了一箱子特产,沉甸甸地压在行李架上,连拉杆箱的轮子都快被压塌了。
“想什么呢?”凌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他刚还在看邮件,眉眼间带着点疲惫,却还是侧过身看向她。
宋染戳了戳舷窗上的雾气,嘟囔道:“我在想,负伤返程是没实现,负重返程倒是真的。你看老赵塞的那些东西——腊肠、腌鱼、晒干的笋干,还有她自己做的酱菜,恨不得把整个厨房都给我们搬过来。刚才托运行李的时候,超重费都够再买一张机票了。”
她想起临走时老赵的架势,恨不得把冰箱里的鸡蛋都塞给他们,嘴里还念叨着“小凌受伤了得补补”“外面的菜哪有家里的干净”,最后还是老宋出面拦了拦,才没让他们带着一捆青菜上飞机。
凌臣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嫌重?那下次让阿姨少准备点。”
“那可不行!”宋染立刻反驳,“我妈难得这么大方,不带回去她该不高兴了。”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这话说得,好像她以前多嫌弃家里的东西似的。
凌臣看着她眼里的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总觉得,娶到宋染是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她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会因为一点小事炸毛,却又在转头的瞬间把烦恼抛到脑后;会偷偷藏起户口本跟他领证,却又在见家长前紧张得失眠;会抱怨老妈塞的东西太重,语气里却全是藏不住的暖意。
这样鲜活又首白的她,像一道光,照亮了他过去那些被工作填满的、略显单调的日子。
飞机降落在A市机场时,暮色己经漫了上来。小飞早己等在出口,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上来:“臣哥,染姐,车备好了。对了,明天上午九点有个杂志拍摄,可以坐着拍……下午是品牌方的线上会议,晚上还有个慈善晚宴要不要推掉……”他一边帮着拎行李,一边快速汇报着凌臣积压的工作。
凌臣点头应着,眉宇间渐渐染上工作时的专注。宋染跟在旁边听着,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接下来几天,他都得泡在工作里了。
果然,回到公寓后,凌臣简单吃了点东西,就抱着笔记本进了书房。宋染看着他关上门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明天还要去排练,赶紧去翻练功服。
她最近在排一个新的现代舞,编舞老师要求严格,光是一个旋转动作就磨了她半个月。前几天因为要回C市,请假耽误了不少进度,再不抓紧就得被落下了。
第二天一早,宋染背着练功包出门时,凌臣己经去了片场。公寓里安安静静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地板上,照出细小的尘埃。她换鞋时,目光扫过玄关的置物架——上面摆着老赵塞的那罐酱菜,玻璃罐上贴着歪歪扭扭的“ homemade”标签,是她昨晚特意放上去的。
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以前从C市回来,她总会觉得空落落的,好像把什么重要的东西落在了家里。可这次不一样,关上门的瞬间,她没有那种漂泊感,反而觉得踏实。好像那个有老赵唠叨、有老宋泡茶的家,和眼前这个有凌臣的家,被什么东西悄悄连在了一起。
排练室里,音乐声震耳欲聋。宋染换上练功服,跟着节奏拉伸,身体的酸痛感传来,却让她觉得格外清醒。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高高束成马尾,额角沁着薄汗,眼神里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还是她熟悉的样子,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休息时,同事凑过来问她:“宋染,你前几天请婚假啦?看你气色这么好,是不是跟你家那位去度蜜月了?”
放在以前,宋染肯定会慌忙否认,或者含糊其辞地说“就回家待了几天”。可这次,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坦然道:“不是蜜月,就是带我先生回家见了见爸妈。”
“哇!见家长了?”同事眼睛一亮,“怎么样怎么样?叔叔阿姨喜欢他吗?”
“嗯,挺喜欢的。”宋染想起老赵拉着凌臣问东问西的样子,想起老宋跟凌臣讨论股市时的认真,嘴角忍不住上扬,“我妈还给我们塞了好多特产,差点超重。”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箱子的大小,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同事看着她的样子,笑着打趣:“看你这春风得意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宋染愣了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吗?
她看向镜子,镜中的自己眉眼舒展,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是那种从心底透出来的轻松。好像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被卸下了,又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被填满了。
或许是因为,那个藏了三年的秘密终于被摊开在阳光下,不用再躲躲藏藏;或许是因为,爸妈接纳了凌臣,这个她爱了很多年的人,终于真正成为了她的家人;又或许,是因为她突然明白,原来婚姻不是束缚,而是两个人一起,把彼此的家,变成共同的家。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了,她说不清。但她知道,有些东西,确实在悄悄改变。
排练结束时,天色己经暗了。宋染走出工作室,晚风仍是带着点热意吹过来,拿出手机想叫车,却看到一条新消息,是凌臣发来的:“结束了吗?我让司机去接你。”
她回了个“好”,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抬头看向远处的写字楼,灯火通明的窗口里,或许就有凌臣忙碌的身影。
以前,她总觉得他的世界离自己很远,聚光灯下的明星,和她这个普通的舞蹈演员,像是活在两个次元。可现在,她看着那片灯光,心里却很踏实——他在为他们的未来努力,而她也在追逐自己的热爱,他们是并肩同行的。
车很快就到了。宋染坐上车,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忽然期待起回家后的样子。或许凌臣还在忙工作,或许他会留一盏灯等她,或许……她可以热一热老赵做的酱菜,配着白粥当晚餐。
这样想着,嘴角忍不住又弯了起来。
有些改变,或许不需要说清楚。就像此刻心里的这份安稳和暖意,己经足够说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