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染端着刚切好的水果盘从厨房出来时，客厅里的笑声正像滚雪球似的漫开来。她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老赵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那时候她才上幼儿园，跟小男孩抢滑梯，把人推得摔了个屁股墩，自己叉着腰站在上面喊‘这是我的地盘’，跟只炸毛的小母鸡似的！”
宋染的脚步猛地顿住，手里的果盘差点没端稳。
她就去炖个汤，洗个水果的功夫，这群人己经聊到她幼儿园时期了？
客厅里，凌臣正微微倾着身，听得认真。阳光透过纱帘落在他侧脸，把他眼底的笑意照得清晰可见。老宋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还在一旁慢悠悠地补充：“不止，后来那小男孩的妈妈找上门，她躲在门后不敢出来，却偷偷把拖鞋藏进了鞋柜最底层，害得人家光着脚站了半天。”
“可不是嘛！”老赵拍着大腿笑，“最后还是小李妈妈出来打圆场，说两个孩子闹着玩呢，还给那孩子塞了块糖，这事儿才了了。”
凌臣闻言，嘴角弯得更厉害了。
宋染站在厨房门口，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谁要你们回忆这个啊！
她深吸一口气，端着果盘走过去，强行插话：“爸，妈，吃水果。”
然而没人理她。老赵的注意力还在凌臣身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拉着他问：“对了小凌，你跟我们家小染高中也是同班？”
“是，”凌臣点头，“高一同桌。”
“哎哟！同桌啊！”老宋手里的茶杯“咚”地放在茶几上，眼睛瞬间亮了，一拍大腿道，“我说怎么看着你眼熟呢！她高一下学期那次家长会，还是我去的！”
他说着，看向凌臣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相见恨晚”的热络：“当时老师把成绩单贴在黑板上，你那分数排在第一，红笔写的‘年级第一’特别显眼，再看看我手里小染的试卷……啧，那对比，惨烈得我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染的心猛地一沉，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老宋转向凌臣，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惋惜：“我当时就跟她说，‘你看看你同桌！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大个学霸在身边，你就不知道多问问？天天上课净想着看漫画书！’回家还拿这事儿教训了她半天，让她多跟你学学。”
他说着，看向凌臣的目光里又多了层满意——自家女儿当年没把握好的“学霸资源”，现在成了自家女婿，这不就等于“资源回收”了吗？
凌臣忍着笑，点头应道：“宋染那时候确实爱上课看漫画，每次老师走过来，她都往我这边塞，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你看看你看看！”老宋立刻转头瞪向宋染，“我就说你那成绩怎么上不去！原来上课净干这个了！”
宋染：“……”她现在只想把手里的果盘扣在这两个一唱一和的人头上。
老赵显然觉得这还不够，又开始爆料：“她上小学的时候更离谱，数学考了个60分，怕我们说她，竟然自己把试卷上的‘6’改成‘8’，结果被她爸一眼就看出来了，拿着鸡毛掸子追得她在院子里跑了三圈……”
“还有还有，”老宋接话接得飞快，“初中暗恋她们班体育委员，写了封情书，结果塞错了人，塞给了班主任，第二天全校广播念检讨，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大学毕业旅行，跟同学去爬山，把脚崴了不说，还把钱包弄丢了……”
老赵和老宋像是开启了“糗事共享模式”，你一言我一语，从幼儿园说到大学，把宋染二十多年来的黑历史扒得底朝天。那些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的蠢事，被他们记得清清楚楚，连细节都描述得活灵活现。
宋染站在旁边，感觉自己的脸从耳根红到了脖子，连指尖都在发烫。她看着凌臣听得津津有味，嘴角那抹笑意就没下去过，甚至还会在关键时刻“补刀”——
“高中那次运动会，她报名跑八百米，跑到一半鞋带开了，蹲在地上系鞋带，结果被后面的人撞了个正着，摔在跑道上，抱着膝盖哭，还是我把她扶起来的。”
“还有她第一次学做饭，想给我露一手，结果把鸡蛋炒成了黑炭，还差点把锅烧了，最后我们俩吃了一晚上的泡面。”
宋染听得眼皮首跳，终于忍无可忍，猛地一拍桌子：“爸！妈！你们够了啊！还有你，凌臣！”
她叉着腰站在客厅中央，像只被惹急了的小猫，瞪着眼前三个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你们能不能别老说我的糗事？我不要面子的吗？”
客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老赵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摆手：“这不是跟小凌聊得高兴嘛，都是些小时候的事儿，说说怎么了？”
老宋也点头：“就是，让小凌多了解了解你，省得以后被你欺负了都不知道。”
凌臣看着她快气成河豚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他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宋染哼了一声，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他伸手，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捏了捏她发烫的脸颊，声音里带着笑意：“其实挺可爱的。”
“可爱个鬼！”宋染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更烫了，“再聊下去，我幼儿园尿过床的事儿你们都要抖出来了！”
“哎？你怎么知道……”老赵刚想说什么，被老宋一把拽住了胳膊，给了她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
老赵这才反应过来，嘿嘿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不说了不说了，小凌啊，尝尝这个葡萄，刚从楼下超市买的，可甜了。”
凌臣配合地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点头道：“很甜。”
老宋也跟着说起了小区里的新鲜事，气氛又重新热络起来。
宋染坐在凌臣旁边的沙发上，气鼓鼓地揪着抱枕的流苏，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她本来还担心爸妈会对凌臣“严刑逼供”，没想到最后变成了“大型家庭糗事分享会”，而她就是那个被分享的主角。
她偷偷瞥了眼凌臣，他正侧耳听着老宋说话，偶尔应和两句，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很难想象，这个平日里在镜头前疏离淡漠的人，此刻会坐在她家的旧沙发上，听着她爸妈讲她小时候的蠢事，还听得这么认真。
或许，这就是家人吧。
那些被翻出来的糗事，那些被调侃的过往，其实都藏着最朴素的爱。爸妈是想让凌臣更了解她，从骨子里接纳她的一切——包括那些不那么完美的过去。而凌臣的耐心倾听，也是在用他的方式，融入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家。
宋染心里的那点别扭慢慢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暖的、软软的感觉。她往凌臣身边凑了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喂，不许把这些事记下来取笑我。”
凌臣低头看她，眼底闪着狡黠的光：“那要看凌太太的表现了。”
“谁是你太太……”宋染嘴硬，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正好，客厅里的笑声再次响起，混着葡萄的甜香和老房子特有的气息，像一首温柔的歌，缓缓流淌在这个寻常的午后。宋染靠在沙发上，看着眼前这三个“联手欺负”她的人，忽然觉得，这场迟到了三年的“家庭聚会”，其实比她想象中要温暖得多。
至于那些被扒出来的老底……算了，反正他早就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了，再多几件，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