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的空气里带着熟悉的，混杂着初夏特有的草木清香。宋染拖着行李箱走进云栖别墅区时，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心里那点因分别而起的怅然，被归家的踏实感悄悄抚平了。
凌臣的消息在她刚刚到站时就发了过来，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到了吗？”她回了张高铁站出口的照片，很快收到他的回复：“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看着那行字，宋染弯了弯唇角，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没再回复。有些牵挂不必时刻挂在嘴边，藏在心里，反而更安稳。
隔天一早，宋染换上轻便的运动服，准时出现在舞蹈排练室。面对即将到来的演唱会，即使刚结束短暂的假期，日常的排练也不能松懈。
推开排练室大门的瞬间，宋染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往常这个时间，工作室里总是热闹的，要么是成员们互相调侃的笑声，要么是教练纠正动作的声音，哪怕是沉默练习时，空气中也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可今天，安静得有些过分。
几个队员分散在不同的角落拉伸，动作慢悠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还时不时地往同一个方向瞟。那方向，正是赵艺桐所在的位置。
宋染心里打了个突，一边放下包，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赵艺桐正对着镜子练一支新的爆发力舞蹈，动作干净利落，力道狠得像是要把地板跺穿，额头上的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染姐。”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宋染转头，看到队里年纪最小的李雪莹凑了过来，小姑娘一脸担忧，压低声音说：“染姐，你可算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气氛这么奇怪。”宋染顺势往旁边挪了两步，避开赵艺桐的视线范围。
李雪莹往赵艺桐那边飞快地瞥了一眼，又赶紧收回目光，声音压得更低了：“是桐姐……她好像跟肖杰哥吵架了。”
“吵架？”宋染皱眉。赵艺桐和她男朋友肖杰在一起三年，感情一首很稳定，肖杰是业内小有名气的音乐制作人，两人一个搞舞蹈一个做音乐，平时虽然偶尔拌嘴，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剑拔弩张过。
“不止是吵架……”李雪莹咬了咬唇，“昨天下午，小美姐在茶水间听到桐姐打电话，挂了之后就一个人在里面哭了好久……我们都不敢问。”
宋染心里了然。能让向来要强的赵艺桐掉眼泪，看来事情闹得不小。她拍了拍李雪莹的肩膀，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啊雪莹。”
李雪莹点点头，又担忧地看了赵艺桐一眼，赶紧溜回自己的位置假装拉伸。
宋染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朝着镜子前的赵艺桐走过去。
“哟，这是拿命在练啊？”她语气尽量轻松，带着点调侃，“新舞是挺炸，但也不用这么拼吧？等下真把自己练得过度劳损了，下个月的舞台你打算坐着跳？”
赵艺桐的动作猛地一顿，汗水顺着她紧绷的脖颈滑进衣领。她缓缓转过身，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和苍白的脸，眼神却像淬了冰。
她淡淡瞥了宋染一眼，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们跟你说了？”
宋染被她这眼神看得心里一咯噔。赵艺桐的嘴皮子在圈内是出了名的厉害，平时怼人就跟拿刀子扎似的，又准又狠。但此刻，她周身的气场比平时更甚，那眼神里的寒意，简首像是带着剧毒的生化武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半分。
果然，没等宋染接话，赵艺桐就像开了闸的洪水，积压的情绪瞬间倾泻而出：“肖杰那个混蛋！我算是看透他了！现在跟我玩什么遇到白月光的戏码？当年是谁死气白赖追着我，说什么这辈子非我不可的？现在好了，人家回国了，他就魂不守舍了，跟我这装深情，说什么‘对不起但我放不下’，放不下你当初招惹我干嘛？！”
她越说越激动，随手抓起旁边的毛巾狠狠摔在地上，力道大得让旁边几个队员都瑟缩了一下。
“我赵艺桐在他眼里算什么？消遣吗？寂寞的时候的替代品？他以为他是谁啊！真把自己当香饽饽了？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他……”
宋染本来还想顺着她的话骂两句肖杰，表表自己的立场，跟她统一战线。毕竟姐妹受了委屈，帮着骂两句渣男是应该的。可她刚想开口，就被赵艺桐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赵艺桐的语速快得像机关枪，连珠炮似的，情绪激动得脸颊泛红，完全不给任何人插话的余地。从两人刚认识时的细节，说到肖杰曾经的承诺，再到这次白月光回国的前因后果，条理清晰又带着滔天的怒火，连换气的间隙都少得可怜。
宋染张了张嘴，又默默闭上，只能在她换气的空当递上水，小声说：“先喝点水，别气坏了嗓子。”
赵艺桐一把夺过水瓶，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然后继续她的“控诉大会”。那些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不甘，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砸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旁边的队员们早就识趣地挪到了排练室的另一头，假装认真练习，耳朵却忍不住往这边竖。
宋染就那么站在原地，听着赵艺桐从最初的愤怒，说到后来的哽咽，再到最后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依旧倔强地不肯掉眼泪。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赵艺桐话语里的痛苦，那种被珍视的感情忽然变得一文不值的挫败感，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艺桐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最后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冷哼，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背对着众人，肩膀微微耸动。
一场“骂战”下来，她额头上的汗比跳完一整支高强度舞蹈还要多，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排练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宋染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些伤痛，语言是苍白的，陪伴才是最有力的支撑。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忽然想起凌臣。感情这回事，果然是甜蜜时有多让人沉溺，破碎时就有多让人痛苦。只是希望，赵艺桐能快点从这场风暴里走出来，毕竟，她值得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