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棍的凉气还没散尽,小飞的话匣子就像被打开的汽水,咕嘟咕嘟往外冒着趣事儿。
“姐你是没瞧见,上次有个古装剧剧组,男三号非说自己有武术功底,结果吊威亚的时候吓得腿软,在空中抱着柱子喊‘娘’,那声儿凄厉得,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小飞一边拧动车把,一边手舞足蹈地模仿,连带着电动车都跟着晃了晃,“导演喊‘卡’的时候,他还挂在上面不肯下来,说‘让我再缓缓,我怕一落地就腿软栽跟头’,最后是道具组的大哥架着梯子上去把他抱下来的,那场面,啧,比正片还精彩。”
宋染笑得首不起腰,一手抓着小飞的衣角,一手捂着肚子:“真的假的?那他后来还敢拍动作戏吗?”
“哪敢啊,后面所有打戏都找了替身,连走路都恨不得让人扶着。”小飞嗤笑一声,又换了个故事,“还有回拍宫廷戏,皇后娘娘的凤冠太重,头套没固定好,跟皇帝演对手戏的时候,‘啪嗒’一声掉地上了,上面的珠子滚了一地。那皇后也是个机灵的,捡起凤冠往皇帝怀里一塞,说‘陛下,臣妾这凤冠戴久了沉得慌,您先替臣妾拿着’,愣是把穿帮镜头圆成了撒娇戏,导演都给她鼓掌了。”
宋染脑补了一下那个滑稽的场景,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抹了把眼角:“这也太有才了吧!临场反应绝了!”
“可不是嘛。”小飞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仿佛那机灵的皇后是他自己似的,“还有更绝的,上次有个民国剧拍枪战戏,枪里的空包弹卡壳了,演员没注意,还在那儿喊‘砰!你中枪了!’,对面那演员特配合地捂胸倒地,结果卡壳的枪突然‘砰’一声响了,吓得那倒地的演员‘嗷’一嗓子蹦起来,抱着旁边的柱子喊‘我差不多死全了!别补枪啊!’,全场笑到停机。”
一路走一路说,从演员忘词时的胡言乱语,到道具组把塑料假蛇当成真蛇吓哭场务,再到群演们凑在一起打扑克被导演抓包……小飞的故事一个接一个,每个都带着鲜活的画面感,逗得宋染咯咯笑个不停,清脆的笑声混着风声,在热闹的基地里荡开老远。
等笑够了,宋染抹着笑僵的腮帮子,一脸认真地看着小飞的后脑勺:“小飞,我发现你这口才绝了啊,简首是被助理工作耽误的喜剧天才。”
小飞愣了一下,放慢了车速:“啊?”
“真的,”宋染语气特诚恳,还带着点痛心疾首,“你这水平,不去讲脱口秀可惜了!绝对能火!你想想,往台上一站,随便讲两个剧组的事儿,台下不得笑疯了?”
她故意皱起眉,拿手帕(其实是纸巾)捂了捂心口,做出一副扼腕叹息的模样:“唉,脱口秀界损失了你这么一颗明珠,真是天大的遗憾啊……我都替他们心疼。”
小飞被她这副夸张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成就感顺着脚底板往头上冒。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装深沉:“嗨,没办法,谁让凌哥离不开我呢?为了他,我只能牺牲一下我的演艺(脱口秀)事业了。”
“噗——”宋染又被他逗笑,“你可拉倒吧,凌臣听到得夸你脸皮比城墙厚。”
说笑间,电动车己经拐过了明清街的拐角。小飞看了眼手机,忽然说道:“对了姐,凌哥的戏份是下午三点开拍,现在回去正好能赶上,要不要去凑个热闹?就在《逍遥》的片场,他今天有场重头戏呢。”
宋染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亮的星星。她用力点头,幅度大得像小鸡啄米:“要去要去!当然要去!”
她还从没见过凌臣在片场拍戏的样子呢。本来这次来探班也是冲着这个来的,这次终于有机会亲眼看看,宋染又怎么可能会放过!
小飞笑着加速,电动车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很快就到了《逍遥》剧组的拍摄地。这里搭了一片古色古香的将军府内院,青石板铺地,两侧种着郁郁葱葱的芭蕉,远处的回廊下还挂着红灯笼,透着一股江南水乡的雅致。
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忙碌地布置着场景,灯光师在调整柔光板,场记拿着场记板站在一旁候着,几个穿着古装的演员坐在小马扎上背台词。宋染刚走近,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场中央的那道身影吸引了过去。
凌臣正站在廊下和导演说着什么,身上穿了一身墨色的武将常服,衣料是沉稳的暗纹锦缎,腰间系着玉带,长发用一根玉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按理说武将常服该是英武霸气的,可穿在他身上,偏偏透出几分温润的书卷气,像是刚从书斋里走出来的儒雅书生,却又在抬眼时,眼底藏着一丝武将的锐利。
宋染看得有些发怔。她知道凌臣好看,却没想到他穿上这身衣服,会是这样一种奇妙的气质——既有武将的沉稳,又有书生的清雅,两种特质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那是今天的对手戏演员,《逍遥》的男主,陆景然。”小飞在她耳边小声介绍。
宋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凌臣对面站着一个穿着月白长衫的男演员,眉眼清俊,正笑着和凌臣点头。两人似乎在对台词,凌臣微微侧着头,听得很认真,偶尔会抬手比划两下,动作间带着武将的干练,却又不失温和。
导演拍了拍凌臣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凌臣点了点头,转身往镜头前走。他像是有感应似的,忽然侧过头看了过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他眼底的锐利和专注瞬间褪去,漾起一层温柔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圈圈涟漪。他没说话,只是对着她极轻地弯了弯唇角,然后便转过身,重新投入到角色中去。
宋染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脸颊有点发烫。她赶紧拉着小飞往角落的椅子上坐,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似的,再也离不开那个站在镜头前的身影。
场记板“啪”地一声拍下,导演喊了声“开始”。
刚才还带着温和笑意的凌臣,眼神瞬间变了。他微微蹙眉,看向对面的陆景然,语气沉了下来,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意:“景然,此事关乎家国百姓,你怎能因儿女情长意气用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真的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将军,在斥责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宋染屏住了呼吸,忽然觉得,刚才那个会累得靠在沙发上、会被她逗笑的凌臣,和眼前这个眼神锐利、语气沉稳的将军,好像是两个人,又好像,本来就是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他在片场的样子。
好像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又好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