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在院门口驻足片刻,尤豫着是否要让人通报一声。
自己深夜来访已属不妥,若是着人通传,以姜绾的警觉,一定会意识到什么,心中防备。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进门。
可他与姜绾毕竟身份有别,不好擅闯女子闺房。
若只是误会一场,岂非平白毁了她的清名。
若不是误会,姜绾就是青芜…
裴玄眉头微蹙,眸中情绪复杂。
那更不能随意闯入,冒犯到她了。
正当踌躇的时候,院内突然走出一道身影。
“太子殿下?”
裴玄抬头,对上一张略显稚嫩,清越俊秀的脸庞。
他曾经见过宋钰,一眼便认出来了,微微颔首。
“这么晚了,殿下怎会在此?”宋钰问。
裴玄:“找你母亲有些事。”
宋钰抬头看了他一眼,姿态躬敬,声音却没什么温度:“那是不巧了,母亲正在沐浴,恐怕不便见客。”
“殿下若有事,可告知于我,我代您转告母亲。”
裴玄打量了宋钰一眼,总觉得他对自己有种莫名的防备,和敌意。
他道:“本宫可以等。”
宋钰点头应是,不再阻拦,吩咐丫鬟领着裴玄去正堂,又唤来一名小厮。
“去书房告诉父亲一声,就说太子殿下驾到,让他快些过来。”
裴玄挑眉看他。
宋钰恭顺道:“殿下是贵客,理应由父亲出面接待。若是深夜单独与母亲会面,传出去于您二人私誉有损,请您在正堂稍坐,父亲很快便到。”
裴玄眼底暗沉,眯眸与他对视。
他的感觉没错,这小子的确在防备他。
而且看对方的神色,除了戒备,还有一丝紧张。
宋钰虽然擅于隐藏情绪,但毕竟年轻,还是被裴玄察觉到了异样。
“不必如此麻烦。”
裴玄将袖中一样东西扔到他手中。
“听闻她伤得不轻,你将这药转交给她。”
说罢,转身离去了。
见他不再执着见姜绾,宋钰悄然松了口气。
裴玄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时,宋钰才回头,朝着院子角落使了个眼神。
一位小厮鬼鬼祟祟,抱着白猫跑了出来。
猫儿被捂了半晌,很是不满,在小厮怀中使劲挣扎著,见到宋钰后,“喵”的一声扑进了他怀中。
“卿卿。”宋钰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
小厮一头雾水:“少爷,这猫有什么问题吗?”
方才一听说太子殿下到了,宋钰就让他将猫抱走,躲在后院藏起来。
宋钰眸光闪了闪。
自从得知姜绾的身份后,他就格外关注行止院。
今夜裴玄一到门口,他就得到了消息。
其实他也不知卿卿有什么不对。
只是每次有外人来时,姜绾都会让碧螺将卿卿抱走,甚至有一次还寄养在了茹姨娘院中。
以防万一,刚刚他特意从侧面翻墙进来,先行将卿卿藏了起来,再去应付的裴玄。
还好,有惊无险。
不多时,姜绾沐浴完,叫宋钰进去说话。
“太子来了?”
听了宋钰的话,她心中惊诧,又看见他怀中的猫儿,更是愣住了。
“是啊,太子殿下让我把这个给您。”
宋钰掏出一个小巧的青玉瓷瓶,递给了姜绾,一手将卿卿放在了地上,笑着说道。
“母亲,卿卿真是越来越调皮了,刚刚太子来的时候,它不知跑到哪玩去了,等人走了,我才在后院找到它。”
姜绾这才松了口气。
然而打开瓷瓶后,她眸光又是一怔。
这里头装的…根本不是什么伤药,而是普普通通的清水。
她眼尾紧绷,心脏跳快了半拍。
没受伤的人,自然不需要伤药。
裴玄这是在告诉她,他已经识破她的计谋,知道今日屏风后受伤的人,并不是她。
“太子还说什么了?”姜绾问。
宋钰摇头,想了想又道:“殿下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急事?母亲若有烦恼,不妨让孩儿替您分忧。”
姜绾心绪有些乱,对他笑了笑:“无事,武试在即,过两便要上场,安心准备比试就好。”
宋钰乖顺点头。
“说起来,太子来行止院,竟然没惊动父亲那头,可见是从角门低调而入,若不是我凑巧赶上,他便要直接进门了。”
“这是府中下人的疏漏,母亲可查查今夜角门是谁当差,竟这样粗心,连太子进门都未曾禀告。”
姜绾也想到了这层,闻言便道:“我知道了。”
她让碧螺去查,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
“沉辞。”
她看着低头跪在面前的人,质问道。
“裴玄上门,你为何不提前通报?”
沉辞头也不抬,答道:“太子殿下说,是您约他来的,让我不要声张,以免被府中其他人发现。”
姜绾皱起眉来。
她从前是带着沉辞私下见过裴玄,沉辞知道,她与裴玄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这么说来,他会信了裴玄的话,也在情理之中。
碧螺看了沉辞一眼,小声道:“夫人,沉侍卫也不是故意的,您就原谅他一次吧。”
自从沉辞“风寒”,碧螺为他送药之后,二人时常凑一起说话,关系亲近了不少。
“算了,你起来吧。”
姜绾摆了摆手。
“下次,不许有同样的事发生了。”
沉辞立即应声,暗自捏了把汗。
姜绾问道:“宫中这两日没什么消息?”
将军府变卖皇后赏赐之事过了许久,以贺行云的办案能力,早该有结果了。
怎么迟迟都没动静?
沉辞动了动嘴皮,没有说话。
这案子没进展,是主子发现了珍宝阁老板的异样,又对姜绾身份起疑,才一直压着。
不过顾玉容竟敢暗自窥探主子的秘密,这本就触及了他的逆鳞。
还自以为是,往东宫送密信,献什么拙劣的计谋。
她想利用主子,对付姜绾。
却不想想,这代价她是否付得起。
果然,宫中的旨意隔日就下来了。
贺行云将来龙去脉调查得十分清淅,连与珍宝阁老板连络的丫鬟姓名都查出来了,正是顾玉容的近侍。
为了宋家的体面,元老夫人本想保住顾玉容的。
可正巧,就在这几日,她查到了茹姨娘的山参有问题,拷打了厨娘一番,顾玉容很快被供了出来。
元老夫人怒不可遏。
她可以容忍顾玉容心思狠辣,但不能看她危害宋家的子嗣。
元老夫人想给顾玉容一个教训,因此,降罪圣旨下来的时候,她没有求情。
顾玉容一人担下了罪过,被罚入慎刑司,服苦役,受刑一个月。
慎刑司刑罚百出,舂米,插针,步步红莲…让人痛不欲生。
她动了皇后的嫁妆,景元帝是看在将军府的面子上,才从轻处罚。
顾玉容被太监拖走的时候,宋家人没一个人替她说话。
唯有宋麟,激动着上前去拦。
“麟儿,不要担心娘,好好参加武试!”
顾玉容红着眼睛,紧紧拉着他的手。
“你要争气,听他们的话!只要你坐上世子之位,娘受这些委屈都是暂时的!”
宋麟咬牙,发誓道:“娘放心!曾祖母都已经打点过了,武试场上,我一定将宋钰狠狠踩在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