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青石板路在亡命的狂奔中向后飞掠，秦昊的每一次踏地都带着沉闷的回响，踏碎的不只是尘埃，更像是他胸腔里那颗疯狂擂动、濒临破碎的心脏。林清雪胸口的鲜血，如同永不干涸的泉眼，温热粘稠的液体持续浸透他的臂弯，染红了他半边衣襟，顺着衣角滴落，在身后拖曳出一道断续、刺目的猩红轨迹。她的身体越来越轻，也越来越冷，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颈侧，轻得像随时会断线的游丝。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崩裂箭伤火辣辣的剧痛和经脉深处那如同万千钢针攒刺的隐痛。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前方那熟悉的、挂着褪色“孙”字布幡的门楣，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牢牢锁定在他的瞳孔深处！
孙氏医馆！到了！
希望的光芒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抱着林清雪，如同一道染血的飓风，即将撞开那扇象征着生机的木门时——
“哈！哈哈哈！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咱们威风凛凛的‘天弃之子’秦大少爷吗？怎么抱着个死人，跑得比丧家之犬还快啊？”
一个极其刺耳、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恶毒嘲讽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骤然从医馆门前的石阶侧面响起！
秦昊的脚步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在原地！猛地侧头！
只见石阶旁那株半枯的老槐树下，赵天豪正斜倚着树干，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小人得志般的猖狂笑容。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锦缎袍子，手里捏着一把新的折扇，悠闲地摇晃着，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好戏。他的目光扫过秦昊浑身浴血的狼狈，扫过他怀中林清雪胸口那柄狰狞的鬼头飞刀和迅速扩大的血渍，最后落在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苍白如纸的绝美脸庞上，眼中闪过一丝淫邪的贪婪和快意。
“啧啧啧，可惜了这小美人儿，还没等本少爷好好疼惜，就被你这扫把星克得半死不活了？”赵天豪用折扇轻佻地指向林清雪，声音充满了恶毒的揶揄，“依我看，你也别白费力气了，这破医馆救不了她！不如把她交给本少爷，本少爷府上有的是好药，说不定还能让她多活几天，好好伺候伺候本少……”
他话音未落，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秦昊身后街道的拐角，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
只见七八个赵家的恶仆，正以一种极其狼狈、极其凄惨的姿态，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从拐角处挣扎着涌出来！他们有的抱着扭曲变形的手臂哀嚎，有的拖着断腿在地上爬行，有的满脸是血，鼻梁塌陷，更有一个被同伴拖着，胸口塌陷，口中不断涌出血沫，眼看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正是之前拦截秦昊的那群恶仆！
刀疤脸被两个手下架着，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看到赵天豪，如同看到了救星，哭嚎着嘶喊：“少……少爷！救命啊！那秦昊……他……他是怪物！王魁哥他们……全完了！都被他废了！”
死寂！
医馆门前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赵天豪脸上的猖狂笑容彻底凝固，如同拙劣的面具般寸寸龟裂！他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落尘埃。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群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手下，又猛地转向石阶下那个抱着血人、浑身浴血、如同刚从修罗场中归来的身影——秦昊！
此刻的秦昊，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被血污和汗水覆盖的、死水般的冰冷。然而，那双眼睛！那双如同深渊寒潭般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锁定在赵天豪身上！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凝练到近乎实质的恐怖杀意，如同极北的万载寒潮，轰然从秦昊身上爆发出来！那不仅仅是愤怒，那是源自血脉深处被反复践踏后点燃的、最纯粹的毁灭意志！是守护至宝被玷污时爆发的滔天怒火！这股杀意冰冷刺骨，却又蕴含着焚尽八荒的暴戾！瞬间笼罩了方圆数丈之地！
赵天豪首当其冲！
他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骨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呼吸变得无比困难，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成了粘稠的冰水！秦昊那双冰冷的眼眸，在他眼中无限放大，仿佛化作了吞噬一切的深渊旋涡！那不是人的眼睛，是来自地狱的魔神之瞳！
“你……刚才……说什么？”秦昊的声音响起，嘶哑、低沉，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他抱着林清雪，一步一步，踏着染血的青石板，朝着石阶上的赵天豪走去。脚步很慢，却异常沉重，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赵天豪的心脏上！
“我……我……”赵天豪的嘴唇疯狂哆嗦着，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发出“咯咯”的碰撞声。他想后退，想逃跑，但双腿如同灌了铅，又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被那恐怖的杀意死死锁定，动弹不得！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看着秦昊一步步逼近，看着那双冰冷的、如同看待死物般的眼睛，裤裆处猛地一热，一股腥臊的液体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裤管流淌下来！
“不……不要过来……我爹是赵……”他语无伦次，试图搬出最后的靠山，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
秦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他的眼中，只有这个一而再、再而三侮辱他、侮辱他至亲、此刻还妄图亵渎他怀中濒死少女的杂碎！杀了他！用最残忍的方式撕碎他！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他空着的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如同死神的邀约，带着冰冷的劲风，朝着赵天豪的脖颈狠狠扼去！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股令人绝望的压迫感！
赵天豪看着那只越来越近、沾满鲜血和泥土的手掌，瞳孔放大到了极致，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仿佛己经听到了自己喉骨碎裂的脆响！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
“呃……咳……”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昊怀中，林清雪似乎被那浓烈的杀意和秦昊手臂的紧绷所刺激，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苦挣扎的呻吟。她的身体在他臂弯中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左胸伤口处的鲜血似乎涌出的更快了些。
嗡——！！！
与此同时，秦昊胸口的残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要将灵魂都灼穿的滚烫！一股冰冷刺骨、凝练到极致的死亡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瞬间从侧后方某片屋檐的阴影深处，牢牢锁定了他！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致命！灰衣人！他就在那里！弓弦己满，飞刀待发！只等秦昊心神失守，扼杀赵天豪的瞬间！
林清雪微弱的呻吟，如同细小的冰针刺入秦昊沸腾的杀意；残碑的灼烫和灰衣人那如同实质的死亡锁定，如同两座冰山轰然压下！
扼向赵天豪咽喉的手掌，在距离那颤抖的皮肤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
秦昊的眼中，那翻腾的毁灭烈焰如同被冰水浇灌，瞬间熄灭，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死寂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挣扎。他死死地盯着赵天豪那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涕泪横流、屎尿齐下的脸，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绝望和乞求的眼睛……
“滚。”一个冰冷的字眼，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从秦昊的齿缝间挤出。
赵天豪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瞬间崩断！那巨大的恐惧和死里逃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从石阶上“噗通”一声滑落下来，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瘫坐在自己失禁流出的污秽之中！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眼神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濒死之鱼，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刚才那首面死亡、如同被魔神凝视的恐惧，己彻底摧毁了他所有的意志和尊严。
秦昊不再看他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垃圾。他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一脚狠狠踹在孙氏医馆紧闭的大门上！
轰——！！！
木屑纷飞！那厚重的门板应声而开！
“孙医师！救命——！！！”秦昊抱着林清雪，如同守护着世间最后的光，带着一身血腥和决绝，冲进了那弥漫着浓郁药香的、象征着最后希望的所在。
门外，只剩下瘫坐在污秽中、失魂落魄如同烂泥的赵天豪，满地狼藉的恶仆，以及空气中那冰冷未散、如同毒蛇般窥伺的杀机。纨绔的骇然跌坐尘埃，成了这场血腥奔袭中最荒诞，也最冰冷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