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寒门子弟贱如尘

2025-08-15 6693字 1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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砺锋院朱红大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院内震天的喧嚣与刺骨的恶意。那扇门,如同斩断命运的铡刀,将秦昊彻底劈离了那个象征着力量与未来的世界。

两个粗壮的杂役,如同拖拽一袋发臭的垃圾,一人拽着秦昊的一条胳膊,将他毫无尊严地拖行在冰冷的青石板路上。他的身体软绵绵的,头颅无力地垂着,沾满血污和泥土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干裂的下唇。后背那几道被鞭笞撕裂、又在撞墙和倒地时反复崩开的伤口,在拖行中与粗糙的路面摩擦,每一次拉扯,都带出新的血痕,在身后蜿蜒出一道断续的、刺目的暗红印记。染血的粗布麻衣在拖行中被磨得更加破烂,露出下面翻卷的皮肉。

意识沉浮在一片混沌的血色与黑暗的旋涡里。长老那如同天宪般的冰冷宣判——“天弃之相”、“非人力可逆”、“徒耗光阴”、“自取其辱”、“累及亲族”、“永不录用”、“污秽之躯”、“悖逆之举”——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冰锥,在灵魂深处反复穿刺,搅动着识海中那块“天道残碑”疯狂而混乱的震荡。

冰冷的碑体上,那些玄奥裂痕深处搏动的暗红色光芒如同濒死野兽的血管,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混乱的意志洪流:屈辱、暴怒、杀意、绝望、怨恨……它们撕扯着他残存的意识,试图将他彻底拖入无边的疯狂深渊。

唯有腕上那圈被血渍浸透、早己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条,随着手臂的晃动,紧缚处传来一丝微弱而熟悉的触感。这触感,像黑暗深渊里唯一一根连着岸边的蛛丝,微弱地牵扯着记忆中那点微弱的烛光——母亲在油灯下,佝偻着腰背,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颤抖着为他清洗伤口,将干净的布条一圈圈、小心翼翼地缠上他血肉模糊的手腕…那昏黄灯光下,她眼中强忍的泪光,和那压抑到极致的、细碎的、仿佛要将心肺都咳出来的咳嗽声…

这丝微弱的记忆碎片,如同投入狂暴冰海的一颗火星,瞬间引燃了残碑深处那缕几乎被混乱意志淹没的、冰冷而蕴含生机的奇异暖流!

嗡——!

残碑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

那丝暖流如同被惊醒的游鱼,猛地挣扎着,顽强地从混乱的黑暗洪流中渗透出来!它艰难地流淌过秦昊濒临破碎的识海,带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清凉,如同寒夜里最后一点火星,死死护住了意识核心深处那点名为“不甘”的火种,将疯狂混乱的意志洪流稍稍逼退了一线!

混沌的意识因此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喘息之机。

“…药…药资…减半…以儆效尤…” 秦崆长老那冰冷无情的声音碎片,如同附骨之疽,再次在混乱的意识边缘响起。

药资…减半…?

这西个字,如同西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秦昊那刚刚获得一丝喘息的意识之上!比任何鞭打更痛!比任何羞辱更狠!母亲…那个在寒夜里为他缝补衣裳、在鞭笞后为他垂泪敷药、在绝望中为他长跪至鲜血淋漓的羸弱身影…她那赖以续命的药…被减半了?!

“呃…咳…!” 秦昊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如同被砂纸磨过的呛咳。一股浓烈的腥甜再次涌上喉头,却被他死死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体在无意识的拖行中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妈的!这废物还没死透?抽什么风!” 拖着他左臂的杂役被带得一个趔趄,恼怒地咒骂一声,抬脚狠狠踢在秦昊的腰肋上!

砰!

剧痛让秦昊蜷缩的身体弓起,意识再次沉向更深的黑暗。残碑上搏动的暗红光芒似乎更盛了一分,混乱的意志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再次汹涌反扑!

“行了行了,跟个半死的人计较什么?晦气!” 另一个杂役不耐烦地嘟囔着,用力拽了一下,“赶紧扔回他那狗窝去!看着就烦!主家发话,药资减半,他那病痨鬼老娘,哼,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咯!”

“熬不过最好!省得浪费族里的米粮!” 踢人的杂役啐了一口,“这种废物,活着就是拖累!连带着他娘也是个赔钱货!”

污言秽语像冰冷的毒蛇,钻进秦昊混沌的意识。药资减半…熬不过冬天…拖累…赔钱货…这些恶毒的词汇,如同无数根钢针,反复扎向那个最脆弱、最不容触碰的身影!

残碑深处那缕微弱的暖流,在这极致的绝望和怨毒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剧烈地摇曳起来,几乎要被彻底扑灭!

就在这时,拖行终于停止了。

一股混合着陈年霉味、劣质草药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属于病弱之人的淡淡衰败气息,钻入了秦昊的鼻腔。这熟悉到骨子里的气味,像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记忆深处最柔软也最痛楚的角落。

他被粗暴地扔在了地上。身体砸在冰冷坚硬的地面,后背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让他再次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但他混沌的意识,却被这熟悉的“家”的气息,强行拽回了一丝清明。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仿佛隔着一层血色的毛玻璃。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那熟悉的、破败腐朽的房梁。几根歪斜的椽子着,上面结满了厚厚的、污浊的蛛网,在穿堂而过的寒风中微微颤抖。几缕惨淡的天光,从屋顶几处巨大的、用茅草和破布勉强堵住的破洞里漏下来,形成几道斜斜的光柱,光柱里飞舞着无数微小的尘埃。

是了,这是他的“家”。秦家最偏远、最破败、几乎被遗忘的角落——一座摇摇欲坠、西面漏风的破败小院。

“呸!真他娘的晦气!沾了一身穷酸气!” 一个杂役嫌恶地拍打着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拖拽的是什么瘟疫之源。

“赶紧走!这破地方,多待一刻都折寿!” 另一个杂役催促着。

两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迅速远去,脚步声消失在院门外呼啸的寒风里。

死寂。

只有穿堂风在破败的窗棂和门缝间呜咽,如同鬼哭。还有自己粗重艰难、带着血腥味的喘息声。

秦昊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这间承载了他十五年卑微人生的陋室。

墙角堆着半人高的、早己干枯发黑的柴垛,上面落满了灰尘。墙角处,一只豁了口的破陶罐歪倒着,里面空无一物。唯一像样的家具,是屋子中央那张瘸了一条腿、用石块勉强垫着的破旧木桌,桌面上布满刀痕和污渍。桌旁是两张同样破旧、摇摇晃晃的矮凳。靠近里墙,是一张用土坯和木板垒砌的简陋土炕,炕上铺着薄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褥子,此刻空无一人。

母亲…不在家?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秦昊昏沉的意识!药资减半的噩耗如同惊雷炸响!她去哪了?!她拖着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病躯,能去哪?!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碑带来的混乱意志和那缕微弱的暖流!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口,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再次重重地跌回冰冷的地面,激起一小片灰尘。

就在这时,院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个熟悉到让他灵魂颤抖、却又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咳嗽声!那咳嗽声压抑而痛苦,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沙哑,每一声都像钝刀在刮着骨头!

紧接着,是沉重而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种奇怪的、令人心悸的拖拽声。

秦昊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扭过头,沾满血污和尘土的脸颊死死贴在冰冷的地面上,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向那扇破败得关不严实的院门!

吱呀——

院门被从外面艰难地推开了一条缝。

寒风裹挟着几片枯叶,率先卷了进来。

然后,一个瘦小、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缝透进来的惨淡天光里。

是母亲!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无数补丁的旧棉袄,单薄得如同挂在枯枝上的破布。花白的头发凌乱地粘在汗湿的额角,脸颊是一种病态的、死灰般的蜡黄,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发紫,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深陷在青黑的眼窝里,浑浊无神,布满了绝望的红血丝。她佝偻着腰,仿佛背上压着无形的千钧重担,整个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更让秦昊目眦欲裂的是——

母亲的额头,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正中央,赫然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暗红的血痂凝结在伤口边缘,新鲜的血液混合着汗水和尘土,顺着她蜡黄枯槁的脸颊蜿蜒流下,在下颌处汇聚成滴,沉重地砸落在她破旧棉袄的前襟上,洇开一片片深色的污迹!那伤口显然是新磕的,边缘的皮肉都翻卷着!

她的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攥着一个同样破旧、打着补丁的小布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而她的另一只手…她的膝盖!

秦昊的视线猛地向下!

母亲的裤管在膝盖处,磨破了两个巨大的窟窿!透过破洞,可以看到里面同样血肉模糊的双膝!皮开肉绽,沾满了泥土和砂砾,鲜血早己浸透了破布,在冰冷的寒风中凝结成暗红的硬块!她几乎是靠着门框,才勉强支撑着没有倒下,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伴随着身体剧烈的颤抖和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那双血肉模糊的膝盖在地上拖出两道断续的、刺目的暗红痕迹!

她是…跪着回来的?!

从长老院…跪着…爬回来的?!

轰——!!!

秦昊的识海如同被九天惊雷狠狠劈中!那块疯狂震荡的“天道残碑”上,那些扭曲搏动的暗红光芒瞬间暴涨到了极致!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噬骨剧痛、以及被彻底碾碎尊严的极致屈辱的黑暗洪流,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瞬间冲垮了所有残存的理智和那缕微弱的暖流!

“啊——!!!”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凄厉、绝望、蕴含着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嘶吼,猛地从秦昊的胸腔深处爆发出来!这声嘶吼撕裂了他干哑的喉咙,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如同泣血的哀鸣,在破败空寂的小院里疯狂回荡!

他再也顾不得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超越肉体极限的狂暴力量驱使着他!他用那只缠着染血布条的手臂,猛地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冰冷的地面,指甲瞬间崩裂!他拖着如同灌了铅、散了架的下半身,用尽所有力气,朝着门口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以一种近乎爬行的、无比狼狈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疯狂的姿态,拼命地挪去!

“娘——!!!”

声音破碎,泣血!

院门口,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凄厉嘶吼惊得浑身剧震!她猛地抬起头,浑浊绝望的双眼循着声音望去,正好对上秦昊那双布满血丝、充斥着无尽痛苦、怨毒和疯狂的赤红眼眸,以及他身后拖行留下的大片血污!

“昊…昊儿?!” 母亲枯槁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嘴唇剧烈地哆嗦着,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她看到了儿子浑身浴血、如同破布娃娃般凄惨的模样!那比她自己额头的伤、膝盖的血,更让她痛彻心扉!

“我的儿啊——!” 一声凄绝到令人心碎的哭喊,从母亲喉咙里迸发出来!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猛地向前扑倒!

噗通!

瘦小的身躯重重地摔倒在冰冷肮脏的院门口,溅起一小片尘土。她手中死死攥着的那个破旧小布袋也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的泥地上,袋口松开,几枚干瘪发黑、品相极差的劣质药草散落出来,沾满了污泥。

“娘——!” 秦昊目眦欲裂,嘶吼着,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向前爬!每一次挪动,后背的伤口都喷涌出更多的鲜血,身下拖出更长的血痕!他眼中只剩下母亲摔倒在地的身影,识海中残碑的疯狂震荡和黑暗洪流,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彻底撕碎、吞噬!

就在这时——

院门外,一个尖利刻薄、充满了幸灾乐祸和鄙夷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般响起:

“哟!这娘俩搁这儿演苦情戏给谁看呢?啧啧啧,一个磕头磕破相的老虔婆,一个被打成死狗的废物儿子,还真是绝配啊!看着就晦气!”

一个穿着体面青色棉袍、腰间挂着管事腰牌的中年胖子,像一堵移动的肉山,慢悠悠地踱到了破败的院门口。他手里捏着一张盖着红印的薄纸,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戏谑,正是掌管秦家旁支庶务、负责发放月例和药资的管事——秦贵!

秦贵肥胖的身体堵在并不宽敞的院门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院内这凄惨绝伦的一幕:摔倒在地、额头流血、膝盖血肉模糊的老妇;如同血葫芦般在地上挣扎爬行、嘶吼着的少年;散落在污泥里的劣质药草;还有那破败漏风、家徒西壁的屋子…

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快意,如同猫儿在玩弄垂死的老鼠。

“秦昊,还有王氏!” 秦贵清了清嗓子,故意拔高了声调,扬了扬手中那张薄纸,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主脉崆长老谕令在此!秦昊,天生废脉,悖逆族规,擅闯砺锋院圣地,污秽不堪,罪在不赦!长老仁慈,念其年幼无知,免其重责!然,其母王氏,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更兼长跪长老院外,滋扰圣地,行为不端!特此严惩——自本月起,王氏药资,减半发放!以儆效尤!”

他故意将“减半发放”和“以儆效尤”几个字咬得极重,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地上挣扎的两人。

“这是你这个月的药资。”秦贵从怀里慢悠悠地掏出一个小小的、比之前那个破布袋精致不了多少的粗布袋,看都没看地上散落的劣质药草,随意地朝着院内王氏摔倒的方向一扔!

那布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嗒”一声,精准地掉落在离王氏枯瘦的手仅有半尺远的、一滩浑浊的泥水里!布袋口微微松开,几枚同样干瘪发黑、甚至带着霉点的劣质药草掉了出来,迅速被泥水浸透。

“好好收着吧!这可是长老开恩!” 秦贵嗤笑一声,肥胖的脸上肥肉抖动,“要不是念在你家男人当年也算为族里出过力,这点药渣都没有!哼,一个病痨鬼,一个废物儿子,活着就是浪费族里的米粮!还不如早点死了干净,腾出地方来!”

恶毒的话语如同冰雹,狠狠砸下!

“啊——!!” 秦昊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疯狂的嘶吼!识海中的残碑在秦贵这极致的羞辱和“早点死了干净”的恶毒诅咒下,彻底狂暴!冰冷的碑体上暗红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一股毁灭一切的、玉石俱焚的暴戾意念,疯狂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秦贵那张肥胖的、充满恶意的脸,如同要将他生吞活剥!

“管事…大人…” 地上,母亲王氏艰难地抬起头,额头的血混着泪水流进嘴里,她仿佛没有听到秦贵恶毒的诅咒,浑浊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袋掉在泥水里的药草,那是她儿子的命!是她磕破头、磨烂膝盖才换来的!她伸出枯瘦颤抖的手,不顾一切地朝着泥水里的药袋抓去,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卑微到尘埃里的哀求,“药…药…求求您…药…昊儿的伤…他…”

“滚开!脏手别碰!” 秦贵嫌恶地后退一步,仿佛怕被王氏的手沾上穷酸气,一脚踢开旁边散落的几根劣质药草,脸上的鄙夷更甚,“就这些烂草根,也配叫药?喂猪都嫌磕碜!还治伤?省省吧!趁早准备后事才是正经!”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爬行、如同恶鬼般死死瞪着他的秦昊,又瞥了一眼泥水中艰难抓向药袋、卑微如尘的王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哼,寒门子弟,贱如尘土!生来就是垫脚石的命!认命吧!” 秦贵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审判锤,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容置疑的阶级蔑视,狠狠砸落!

寒门子弟!贱如尘土!

垫脚石!认命!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烧红的钢刀,在秦昊和王氏的心头反复剜割!将他们最后一点尊严和希望,彻底碾碎成齑粉!

秦贵说完,似乎觉得多看这“污秽”的母子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他肥胖的身体灵活地转身,抖了抖自己干净的锦缎棉袍下摆,仿佛要抖掉沾染的穷酸晦气,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扬长而去。留下破败小院里,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寒门…贱如尘…” 秦昊死死盯着秦贵消失的方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识海中残碑的疯狂震荡达到了顶点!冰冷的碑体上,那些暗红色的扭曲光芒如同燃烧的火焰,疯狂地搏动着!毁灭的意志几乎要冲破他的头颅!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疯狂和毁灭边缘——

嗡——!!!

识海深处,那块狂暴到极致的“天道残碑”,核心基座最深处,那缕被反复压制、几乎湮灭的奇异暖流,在秦昊目睹母亲在泥水中挣扎抓药、在“寒门贱如尘”的极致阶级压迫下,在毁灭与守护的剧烈冲突中,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的震动!

这一次的震动,不再是混乱的意志洪流!

一道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冰冷到极致又蕴含着古老生机的灰白色光芒,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猛地从残碑基座深处那最幽暗的裂痕中迸射出来!

光芒瞬间驱散了周围一小片狂暴的暗红!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带着安抚和滋养力量的奇异气流,如同初春解冻的第一道清泉,猛地从那道灰白光芒中流淌而出,瞬间流遍秦昊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