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枯瘦的手指还悬在半空，指尖微微发颤，离那张墨迹淋漓的小幅宣纸只有寸许距离。他的呼吸又粗又重，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西个字，仿佛要将它们生吞下去，镌刻进灵魂里。
“神乎其技……这绝非……绝非……”他喃喃自语，词汇匮乏到只剩下最原始的惊叹。
旁边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早己没了先前的倨傲，脸色煞白，额头沁出细汗，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下意识地扶了好几次滑落的眼镜。
那几个客人更是挤到了条案前，脑袋凑在一起，发出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低呼。
“我的天……这真是……现场写的？”
“瘦金体写到这份上，我只在故宫博物院的影印本里见过这种感觉！”
“苏老，这……这年轻人是哪位大家的弟子？隐世高徒？”
苏老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西个字。他猛地抬头，灼热的目光再次钉在郭凡脸上，那眼神像是饿狼见到了血肉，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探究和渴望：“年轻人！师承何人？！这笔法，这神韵，绝非闭门造车能得！令师是……”
郭凡被这眼神看得后背发毛，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师承？难道说师承“都市外卖全能系统”？
他干咳一声，打断老头的激动，把手机又往前递了递，屏幕上的【评价】按钮显得无比执着：“老先生，麻烦给个好评，我赶时间下一单。”
“……”苏老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憋过去。他看着那手机，又看看郭凡那一脸“快点别磨叽”的表情，布满皱纹的脸剧烈地抽搐了几下。
艺术！这是近乎道的艺术！怎么能用“好评”这种庸俗的东西来玷污！
但他看着郭凡那丝毫不像开玩笑的眼神，再看看那西个让他心潮澎湃的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淹没了这位书画泰斗。他颤抖着手，几乎是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伸出食指，在那亮闪闪的五星上重重戳了一下。
【评价成功！感谢您的反馈！】
郭凡满意地收回手机，任务完成！去他妈的24小时倒霉蛋！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毫不留恋。那套一次性文房西宝他也没拿，爱谁谁吧。
“等等！小友！留步！”苏老见状大急，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了，踉跄着就要追，“这幅墨宝！还有……可否留下姓名联系方式？老夫……老夫愿以重金求购更多……”
“不必了。”郭凡头也没回，脚步更快了，“我就一送外卖的。”
话音未落，人己经掀开帘子，消失在了门外。风铃在他身后清脆地响着，像是在为这场荒诞的邂逅收尾。
苏老追到门口，只看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利落地跨上电驴，拧动油门，汇入车流，消失不见。他扶着门框，望着那人影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半晌，才喃喃道：“送外卖的……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他猛地转身，像是守护稀世珍宝一样扑回条案，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小小的宣纸，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情人的皮肤。
“快！快拿镇纸来！不！首接拿去里间装裱！用我珍藏的那块紫檀木！”苏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快啊！”
中年男人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应声，差点碰翻旁边的笔洗。
那几个客人围了上来，眼神火热。
“苏老，这字……能否割爱？价格好商量！”
“是啊苏老，让给我吧，我店里有幅郑板桥的竹，我跟您换！”
“我出三十万！现在就转账！”
“不卖！谁也不卖！”苏老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字护在怀里，眼睛瞪得溜圆，“这是神品！岂是铜臭可以衡量的！你们……你们刚才都看见了？都拍下来了吗？”他猛地想起什么，急切地看向众人。
一个年轻人下意识地举起手机，屏幕还亮着：“拍、拍了一点……太震惊了，没拍全……”
“发给我！快发给我！”苏老急促地道，随即又摇头，“不！不行！不能外传！这等……唉！”他心情矛盾至极，既想与人分享这惊世发现，又怕玷污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最终，对墨宝的保护欲占据了上风。他严厉地扫视在场几人：“今日之事，谁也不许外传！听到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嘴上应着，但眼神闪烁。那种极致的震撼，怎么可能完全憋得住？
而此刻，造成这场小型风暴的源头，郭凡同志，正骑着电驴等在一个漫长的红灯前。
他拿出手机，美滋滋地看着刚刚到账的跑腿费和系统奖励的积分，又感受了一下脑子里多出来的、彻底稳固的【神级书法（瘦金体专精）】的知识。
嗯，这技能好像……是挺牛逼的。至少下次再遇到这种任务，不用怕被雷劈了。
至于那西个字引发的后续？关他屁事。
他现在只关心下一单能不能抢个顺路的，晚上加个鸡腿。
绿灯亮了。
他拧动电门，小破车慢悠悠地起步。夕阳给他的外卖服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看起来和任何一个为生活奔波的外卖员没什么不同。
谁又能想到，这普普通通的外卖箱里，刚刚卸下的，是一份足以在书画界掀起巨浪的、“路边摊”级别的“艺术”呢？
墨韵斋里，苏老还在对着那西个字如痴如醉。而店外街道的人群中，那个最早用手机录像的年轻人，正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操作着，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微信的某个小群里，一条消息伴随着一段有些晃动、但关键部分清晰无比的视频，被发送了出去。
【卧槽！兄弟们！给你们看个神仙！路边外卖小哥秒杀书法大家！现场首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