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残酷的现实

2025-08-20 2866字 3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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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螺哥站在聚光灯下,黝黑的皮肤在演播厅强光中闪着汗光。他穿着那件三百八的结婚西装,袖口磨得发亮。

「我叫张永康,十年,我只做了一件事——让田螺、水稻和鱼,在同一片田里活下来。」

大屏幕亮起,播放着湘水农科的宣传片:烈日下弓腰插秧的剪影,暴雨后抢救螺苗的泥泞,以及丰收时阿螺哥捧着田螺大笑的特写。

评委席中央的郑鸿铭——风投界教父级人物,六十岁,灰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袖扣是某瑞士品牌的限量款,价格抵得上阿螺哥半年的收成——他敲了敲桌面,率先开口:

「张先生,你的稻螺鱼共生系统,亩产数据是多少?」

阿螺哥搓了搓手,指节粗大,指甲缝里还留着洗不净的淡黄色——那是长期浸泡稻田留下的痕迹。

「去年试验田亩产稻谷800斤,田螺2000斤,鱼300斤。比单一种植利润翻了一倍。」

左侧的苏澜——时尚产业投资人,指尖点着平板上的财报,眉头微皱:「十年投入几千万,回报率太低了吧?现代农业讲究规模化,你这种精细化操作,怎么复制?」

阿螺哥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却坚定:「农业……急不得。稻怕寒,螺怕药,鱼怕缺氧,三样东西要平衡,得靠经验。我们花了三年才摸清螺苗的投放密度,多一分抢稻的养分,少一分控不住杂草。」

郑鸿铭忽然打断:「你的专利呢?」

「专利?」阿螺哥一愣,「田里的活计,都是老农民们世世代代口口相传的血汗经验……哪有什么专利?」

科技投资人陈骁嗤笑一声:「没有技术壁垒,别人随时能复制,你拿什么竞争?」

阿螺哥沉默两秒,忽然抓起话筒:

「就凭我能在洪水里抢回二十万斤螺苗!就凭我知道哪片田的螺壳硬、哪片田的螺肉甜!」他的声音炸裂在演播厅,「农业不是算账,是算命——赌天赌地赌自己能不能活到丰收那天!」

全场静默。

评委席最右侧的林海——农业基金代表,翻开文件夹说道:「湘水农科的数据我研究过。他们田螺的蛋白质含量比市场平均高15%,可食用的部分更多,口感更佳鲜嫩,因为用了特殊发酵饲料,这是没写在报告里的『土办法』。」

阿螺哥猛地抬头,像终于遇到懂行的人。

郑鸿铭却摇头:「情怀可贵,但两千万投资需要更稳妥的回报预期。你去年净利才一百二十万,怎么说服我们?」

阿螺哥的背微微佝偻下来,仿佛又回到暴雨天扛沙袋堵堤坝的姿势。他深吸一口气:「我们准备建加工厂,把田螺做成预制菜,利润能再提三成……但缺冷链运输的钱。」

评委们低声讨论,计算器按键声此起彼伏。

最终,林海举牌:「八百万,我们投。但有个条件——你得带我的技术团队下田,把那些『土办法』标准化。」

阿螺哥下台,背影微微佝偻。他想要两千万,却只拿到八百万。

灯光在他背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摸出手机,锁屏是女儿在田埂上举着螺壳笑的照片。微信弹出村会计老周的消息:「信用社又来催贷款了,咋说?」

他盯着「八百万」的投资意向书,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句:

「再等等,钱快来了。」

他望着灯光下的舞台,眼里流露出不甘与遗憾,但更多的是——明天,还要继续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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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曼踩着高跟鞋登台,短发利落,笑容自信。PPT精致得如奢侈品发布会,背景是流畅的动画和闪耀的数据图表。

「我的新零售品牌『瞬选』,用AI算法重构线下消费场景。」

她的声音清脆,语速精准,像是提前演练过千百遍。身后的大屏幕亮起,PPT的动画流畅得如同奢侈品广告——用户增长曲线呈90度飙升,转化率比行业均值高出47%,连配色都是Pantone年度流行色「数字薰衣草」。

评委席上,郑鸿铭微微后仰,手指交叉抵在唇前,这是他评估高风险项目时的习惯动作。

「李小姐,」他忽然开口,声音像冰刀划开丝绸,「你上次创业的『快选』,为什么失败?」

李曼的笑容僵了半秒。

——果然来了。

她早就料到会有人翻旧账,但没想到是郑鸿铭亲自捅刀。三年前,「快选」资金链断裂时,正是他的基金最先撤资。

「市场变化太快,我们调整不及时。」她保持微笑,指甲却己经掐进掌心。

右侧的陈骁——科技投资圈的新贵,三十出头就靠押中两个独角兽成名——突然冷笑一声:「调整不及时?是拖欠了供应商三个月货款吧?」

大屏幕的光反射在李曼脸上,照出她瞬间苍白的唇色。

「那次我们——」

「还有员工工资。」陈骁翻开平板,念出一条新闻标题,「『快选创始人李曼被曝挪用薪资支付服务器费用』,挺精彩的。」

观众席传来一阵低低的骚动。

李曼的呼吸微微发颤,但她的背挺得更首了。

「那次我抵押了个人房产补发工资,所有供应商欠款都在六个月内结清。」她首视陈骁,「如果查完负面新闻就下结论,那在座各位的投资组合里,恐怕没几个干净项目。」

评委席一阵低咳。苏澜——那位以「女性赋能」著称的投资人——突然插话:「李小姐,这次『瞬选』的AI算法,和竞品有什么本质区别?」

李曼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迅速调出一组数据:「我们开发了『动态需求预测模型』,能根据天气、社交媒体热点甚至股票波动,实时调整门店选品。」她点击遥控器,屏幕跳转到某便利店案例,「上个月上海暴雨,我们的系统提前12小时将雨具陈列率提高300%,当日相关销售额增长——」

「数据很漂亮,」郑鸿铭打断她,「但你上次也这么演示过『快选』。」

空气凝固了。

李曼的指尖在指挥棒上无意识地,那里有一道细疤——是「快选」倒闭那天,她搬离办公室时被划的。

「这次不一样。」她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在咬牙,「『快选』死在我太信数据,以为算法能解决一切。但『瞬选』……我们留了20%的决策权给店长。」

评委们交换眼神。传统零售出身的李睿突然问:「为什么是20%?」

「因为数据算不出老太太会突然想买绣花鞋,也算不出小学生流行收集奥特曼卡。」她忽然笑了,这次是真的在笑,「人总得给意外留点余地。」

沉默。

郑鸿铭合上文件夹:「李小姐,你比三年前进步了。但资本市场——」他顿了顿,「不相信眼泪,也不相信成长故事。」

举牌环节,无人动作。

台下有工作人员示意她时间到了。

她微微颔首,转身时高跟鞋突然一崴——

「小心!」有人扶住她胳膊。

是那个穿格子衬衫的实习生,眼神慌乱得像只兔子。李曼恍惚想起,三年前「快选」倒闭时,也有个实习生这样扶过她,后来那孩子去了美团,现在己是区域经理。

「谢谢。」她轻声说,站稳后抽回手臂,背影笔首地走向后台。

后台的墙壁冰冷无情,李曼紧咬嘴唇,眼眶,却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她知道,现实远比想象中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