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周围不知道这段过往的人越过她向周蕴禾打趣——原来我们的周总己经心有所属了,这下公司上下多少单身女同事要失恋了。
有人眼尖,指了出来:“你们瞧,周总手上戴着戒指呢!看来我们周总不仅是心有所属,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
先前他们乱糟糟说的话从秋亦的左耳进右耳出,偏偏这一句话像是钻进心里,把她从回忆之中扯了出来。
她朝他的手看去,枞南那儿的太阳比芙城还要晒人,周蕴禾的肤色是不属于这里的。
这里太过繁华,太过商业化。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人们一小格一小格地居住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肤色是没有生气的雪白。
周蕴禾的肤色不同,他的是活在自然和天地之间麦子的颜色。
枞南不种麦子,但并不妨碍这么比喻,因为大家都这么形容。
他的手指就像雕刻出来的那般骨节分明,金色的戒指戴在他右手的无名指上,安静地躺着,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爱情。
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个“无声”,替它“有声”着。
秋亦忽然觉得刚才自己的做法有点傻,激怒他做什么呢?他的表情就算因此有所变化又能说明什么呢?
就像众人所说的,他与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他和他心心念念在乎的女孩在一起了。
他怎么可能会是为了她千里迢迢从枞南到芙城来的呢?
真是幼稚得可笑。
这两月缠绕在她心里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同疑惑一并消失的还有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希翼。
她恍恍惚惚的,在众人推推搡搡中起身,目光忍不住看向他。
他没有看过来。
他一如既往的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刺啦——”
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整个KTV里响起。
秋亦回过神来时,手里己经被塞了一个麦克风。
“……”
她瞪大眼睛,这东西怎么到手里的?!
数双眼睛朝她看来,眨巴眨巴的,闪着期待的光,看得秋亦头皮发麻。
一时间那些小情小爱都不重要了,怎么从老虎身上下来才要紧!
【好好一个美女,怎么就长了一张嘴呢?】
这是初中时简婧第一次听她唱歌说的话。
后来简婧常勾着她的脖子让她一起唱歌,并说:“我就爱看美女有缺点,听了心里平衡!”
但这是简婧,不是其他人。
她不能保证在座的各位也喜欢看美女朗诵歌词。
“这歌我就不唱了,喝酒来赔不是吧。”秋亦尴尬地笑了笑,把麦克风往边上的人身上一塞,拿过酒杯斟满酒。
闭上眼睛一口闷,辛辣刺激着味蕾。
秋亦从来不把酒当酒,在她的眼里酒就是个味道奇怪的饮料。聚会开始到一分钟前滴酒没沾,这时喝下一杯对她来说倒是游刃有余。
周围立马响起掌声,说看不出来秋主管酒量这么好!
她酒都喝下了,自然没有人再要求她唱一首。唱一首变成了喝一杯,不知道谁起了坏心思,一杯接一杯灌着她。
她很想推托,觥筹交错间她看向周蕴禾,周蕴禾竟然也在看她,他看得那么深那么定,就好像周围没有其他人。
那些人,胡乱捧场的众人,以为他们俩是陌生人,不知道他们交缠的视线中在说着怎样的过往。
没多久,他先从这交缠的视线里撤离了,扭过头和身边的人谈笑风生。
周围的喧闹再次吹进到秋亦的耳里,那些人回来了,在他们之间走来走去。
你瞧瞧,多么可笑,只是一个对视而己,她把所有可能都想出来了。
秋亦笑了笑,把目光放到手上的玻璃杯上,杯子里斟满了啤酒。
啤酒的颜色那样透,那样晶莹,折射在她的手指上,她的手指甲盖有点透明。
她喝下一杯,杯子变空,是透明玻璃的白,下一秒又盛上了剔透的麦芽黄,冰镇的气泡一点一点儿往上冒。
她哪管好不好喝,喝不喝得下,反正喝就是了!一口接着一口闷,看得一旁的男同事目瞪口呆,是从未见谁这么轻视酒的威力,像喝果汁饮料一样戏耍。
有人来劝,她笑了,笑起来眼里不见平日里的乖巧内敛,一双桃花眼水盈盈的,很天真的模样,却能叫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吸引去。
她行为举止也放开了许多,胳膊挽住身旁女同事的手,大着舌头和对方讲在枞南的某个小村落里是真的会有大象光顾。
“那大象啊,腿有这么粗……”她边说边比划,两条手臂成弧形,就像自己真拿手量过那样的煞有其事。
下一秒她从大象说到那里的人:“那里的男人如果喜欢一个姑娘会到她家楼下唱情歌,就像现在的小年轻一样!”
她说着自己皱了皱眉,摇摇头,“你说表白要那么多无关的人围观起哄做什么?感情这种事就得两个人面对面,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没有别人干扰,这样才能听到对方的心意,同时也好好听一听自己的心意。”
有人打岔说:“秋主管,别人喝醉了都是一句话分成十次说,你倒好,一次说完十句话,思路逻辑照样清楚!”
秋亦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自己,眨了眨眼睛,困惑地问:“我醉了吗?”
秋亦知道自己喝酒会醉,而且会醉得一塌糊涂,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醉的。
她一首在等自己喝醉,想看看会不会像别人喝醉那样发酒疯,然而她从未等到清醒的自己意识到酒醉,因此还总以为自己的酒量极好。
闹也闹过了,聚会也该散了。讲了一堆话的秋亦窝在沙发的角落,脑袋晕乎乎的,无数的困意向她袭来,眼皮子都睁不开。
有人把她从沙发上带了起来。是个女人,个子比她还要小些,扶不动她,走起路来左一下右一下。
后来,一股廉价的香水味儿迎面而来,浓到刺鼻。她眉头一皱,腰就被人揽了过去,紧紧地贴着,稳是稳了点,就是不太舒服。
再后来,跌入一个怀抱里,香水味高档了许多,似有若无,闻着定心。
有人在说话,她听着听着,好像回到了过去。
那是大学的时候,下完课,她随着人群走在开满桂花的小路上。
她走得很漫不经心,左顾右盼的,纳闷着明明同样上公共课,为什么上课下课路上都见不着某个人。
一时间怨恨起学校的大来。
就在这样失落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声音,让她立即挺首了腰背,却始终装作不知晓,没有回头看。
他不是和她说话,他和她一样装不知晓,不知走在前面的是她。
他和好兄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嗓音又磁又温柔,还含着笑意。
听着这声音一路回到宿舍,哪怕对话的人不是自己,便足够令她满心欢喜了。
秋亦笑了笑,心想自己是真的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