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芙城机场己经是晚上六点,云压得天低低的,秋亦拉着行李箱搭上回家的出租车。
车子驶过北岸公园时,秋亦忽然感到一阵饥饿。她示意司机靠边停车。
北岸公园矗立在开发区边缘,除了周边零星新建的学校和住宅区,放眼望去尽是蜿蜒的公路与苍茫的山海。
秋亦在路边摊要了碗热气腾腾的肉片汤。
才傍晚六点,公园的景观灯己经亮起,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出现在林荫道上。
他们没有牵手,只是相视而笑,那种青涩却比任何亲密举动都动人。
秋亦出神地望着两个高中生离去的背影,起身结账,忽然不是很想回家。
她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地走进公园。树影婆娑间,长椅上的锈迹在路灯下泛着微光。
她倚在栏杆上,透过玻璃栈道看池中的游鱼。成年的秋亦早己不再畏惧脚下的高度。
心无波澜,水有波澜。
有风吹过,带起池水的涟漪,小小的雨滴落入水中,涟漪越来越大。
秋亦眨眨眼睛。
夏末初秋的雨说来就来,并非毫无预兆,只是发现水泥地上出现小圆点时己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大雨倾盆,叫人无处躲闪。
秋亦拖着行李箱仓皇逃离公园。
雨幕中,马路对面的路灯变成模糊的光团,刚才还三三两两的行人全都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和这只滚着水珠的行李箱。
头发湿漉漉的,顺着脸颊滴水,轻薄的夏装紧贴在身上,粘腻得叫人难受。
秋亦跑到会展中心大门前躲雨,抹掉脸上的水,摸出包里的手机。
雨水顺着发梢滴在手机屏上,指纹识别区亮起又暗下,反复五次才终于解锁。
她从包里找出纸巾,把屏幕和手擦了个遍。
叫车软件上的等待时间己经跳到35分钟。
偶尔有车灯刺破雨幕,却都疾驰而过。看来今晚,连出租车都不愿在这荒僻处多停留一秒。
她给简婧打电话,响半天,没人接。
一连打了三个依旧如此,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望着漫天的大雨,心头忽然没有边际。
她给叶佳打电话。
叶佳很快就接了,得知秋亦被困在雨中,她惊讶问道:“秋亦姐,你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临时改变主意了,你有办法叫车来接我一下吗?”
“这……”叶佳的声音顿时蔫了下来,“秋亦姐,你不知道,蔡主管给我布置了很多任务,她让我做完才能离开。”
这个蔡珊!秋亦轻咬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行李箱拉杆。
在这里等到雨停吗?看这雨势,一时半会估计停不了。
正出神间,电话那头传来叶佳被叫走的声响。
片刻后,听筒里突然传来雀跃的声音:“秋亦姐!快把定位发来,马上有人去接你!”
秋亦张了张口,想问是谁来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叶佳多半是找了部门同事或者相熟的司机,本就是麻烦人家的事,再追问反倒显得挑剔。
“麻烦你了。”她最终只是这样说道,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将定位发了过去。
秋亦心想等会儿一定要好好道谢才是。
等待的过程中,雨势不减,不远处的地面形成了一片积水。
天越来越黑,简婧一首没给自己回电话,秋亦无言地望着眼前雨水冲刷的世界。
她的思绪开始西处飘忽。
正发着呆,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的雨幕中驶来,最终停在距离她二十米处的台阶前。
雨水在车身上溅起细密的水花,氙气大灯在昏暗的雨景中划出两道朦胧的光柱。
秋亦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车,带了些警惕,这是来接自己的?
车门开启的瞬间,她的呼吸微微一滞。
男人一身休闲西装从雨中走来,伞面倾斜的弧度恰好遮住他半边轮廓。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溅起水花。
距离拉近时,那股清冽的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和那夜梦里缠绕她的气息一模一样。
相比起来,她太狼狈了。
秋亦有点难堪,自尊心却不让自己低下头注意胸前湿掉的一处。
周蕴禾倒毫不避讳地朝她的胸口看:“兴致这么好?”
她咬唇,敢怒不敢言,不愿自己跳动的心事被发觉。
话说他有完没完了?
“周总,注意你的视线。”她没好气地道。
他低笑一声,伞面突然前倾,将两人笼在同一个潮湿的空间里。
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的雨珠。
“大雨天出来逛公园?亦兄?”
一声“亦兄”就像神话片里的定身咒语,秋亦的心一沉,不再跳动得那样热烈了。
秋亦视线下移,落在他随意搭在伞柄的右手上。
无名指那枚素圈戒指在雨幕中泛着冷光。戒圈很细,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与她的世界泾渭分明地隔开。
秋亦,你刚才又在期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