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楚顶着三十八度的大太阳奔波了整整两天两夜,几乎横跨整个华国,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便觉得身上都要臭了,只想赶快洗个澡睡觉。
文煜习惯性的帮她整理她的行李,就像以前的每次出行一样。
打开了她的手提包才发现,里面竟不止一张机票。
厚厚一沓。
那是她两天前的晚上就连夜出发,先去了西城,又去了疆域,然后从疆域离开,去了南城,去了苏杭,又去了海城,最后一站才从海城来到这里。
整整五十二个小时,中间没有空暇的时候,不是在飞机上,就是在转机的路上。
想来,她可能连顿饭都没好好吃,一门心思地绕了十八个弯,目光却从来没有偏离过一丝一毫,坚定不移地看着南方——深城。
大小姐从小到大何曾费过一点心力去获得什么。
想来,她应该从没吃过这样的苦。
她好像真的在很努力的保护他,为此付出的精力绝不是施舍两个字能够概括的。
文煜承认自己稍稍有些动容。
当然,只是转瞬即逝。
刘楚楚也没想过要他的感激或是感动,她甚至也不觉得这是什么苦。
不过是分了几段睡觉罢了,吃了睡睡了吃有什么可苦的,舒服得很。
故而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奇怪这人怎么还没睡觉:“你不困吗文煜?”
文煜摇摇头:“醒了,就不困了。”
“我困,那我睡了。”
刘楚楚没心没肺往床上一躺,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甚至连心理建设都没做。
或许稍稍有些羞涩,但是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也透支了全部的精力,她双眼一闭便失去了意识。
文煜刚刚把她的脏衣服和干净的衣服分开,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你累不累,便听见了轻轻的鼾声。
她很累。
她睡着了。
文煜放任自己放肆地靠近她,放肆地触碰她,放肆地掐着她的脖子想杀了她!
有些人很奇怪!
明明当了二十年的睁眼瞎,当了二十年坐享其成的白莲花。
怎么就突然眼明心亮了呢?
但又不奇怪。
你瞧,肆意玩弄人命的父母,生出肆意玩弄人心的女儿,多好的传承?
文煜都能想到她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编造一个可笑的离谱的借口,告诉他,我父母也是无辜的,你要报复就冲我来吧。
然后,再下一点血本,用比以往的施舍更多一些的小恩小惠来欺骗他:这是爱啊!
就像是小时候给的棒棒糖,长大以后换成了奢侈品。
再把毫不费力的奢侈品,换成稍微有点诚意的心意。
只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的手段,比她的父母高明多了。
最后呢?
他一个从小不知道爱是何物的神经病,尝到过如此甜蜜的味道后,真的可以不沉沦吗?
彼时,他应该会变成一条更听话的狗吧。
会发自内心地信任她,爱她,追随她,为她赴汤蹈火。
文建峰夫妇的计划,至此,大成!
“可是,文雯,你从小成绩不如我,脑子不如我,定力也不如我,你在我玩恋爱游戏,真的能保证不玩脱吗?”
文煜竟有些好奇。
以前,他是棋子,他们是执棋人。
现在,她以身入局,他们正面较量。
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闹钟响起的时候,文煜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而且,是在本该发病的当日。
说起来,这还是他整整五年来第一次平稳度过了发病期。
没有什么征兆,也没有什么感觉,就是一觉醒来,他就知道好像不需要担心头疼,也没有任何狂躁不安的心思,很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他转头看身旁的女孩。
文雯大概是累狠了,并没有被响了一声的闹钟吵醒,依旧睡得香甜。
悄悄从她手臂下将发麻的手抽出来,一抬头就被春光灌了满眼。
少女的丝绸睡裙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脖子上,要遮不遮地挡着两只兔子,露出两个半圆的馒头,然后是纤细的腰肢,粉色的小内内,修长的双腿……
“咕咚!”
文煜咽了口水,转过头去,将两个人都没盖过的被子丢到她身上去。
他他他他,他吃多了素,还没看见过萝卜……
他只是年轻气盛,年轻力壮,年少轻狂,年少有为……
他第一次出门闯荡,还没见过世面……
他,他以前家教严,对没错,家教比较严!
……
文煜不知道他到底在紧张什么。
只是二十岁的男孩子至今没有受到过正统的不正统的启蒙,所以在面对未知时总是那样兵荒马乱……
“叮叮叮……”
电话铃声响起,文煜慌忙捂着手机躲到了厕所里。
是陆云起打来的。
“文煜,可以起诉李兴强了。”
文煜一怔。
怎么会?明明十天前陆云起还说缺少证据链条,为了不要打草惊蛇,先不对李兴强动手。
“什么意思?”
陆云起那边斟酌了几次用词,最后还是如实道:“你妹妹文雯提供了证人证词,我们也在文家收集到了你被伤害的首接证据,加上你的体检报告,验伤报告,精神科检验报告,铁证如山,现在,可以首接将李兴强以拐卖和虐待儿童罪,故意伤人罪,限制他人人身自由罪逮捕。”
文雯?
是她?
文煜没想到她只是在家的短短一天,就送了他一份大礼。
没听到文煜的回答,陆云起也不惊讶,沉思片刻后还是继续道:“文建峰和穆婉估计是定不了罪,你要有心理准备。”
文煜并不意外:“嗯,我明白。”
文建峰和穆婉并没有首接对他下过手,当然,也不需要他们动手,他们是新时代的老爷夫人,只需要高坐明堂,动动嘴皮子,就足以让他水深火热了。
再加上不管是买卖人口还是领养文煜,从头到尾出面的都是李兴强,想找到文建峰夫妇两人在这件事里的罪证,也确实很难。
最后,他清楚一件事,李兴强会把罪名全都扛下来。
他己经注定坐牢,但他的妻女还需要仰仗文建峰照顾,他不会说一个字的。
“你明白就好。”陆云起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钱真的就能模糊法律吗?他想说不能,可事实上,多的是人为了钱变成了刽子手,变成了替罪羊。
“不是说,要放长线钓大鱼吗?”文煜问。
“哦,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文雯给了新的线索,我们查到了关键的东西,比盯着李兴强有用多了。”
又是她?
“她给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
文煜咽下了没说出口的半句话,他不能越界。
“什么?”陆云起追问。
文煜:“陆警官,请问能首接提起公诉吗?我的身体情况不适合出席。”
“我还不知道你,看着检测报告吓人,发病的时候高考数学能考一百五。”陆云起笑着调侃了两句,也有些挽留的意思。
毕竟,谁不想亲眼看着凶手伏法呢。
文煜只好实话实说:“我最近找了份工作,没时间回京都,会被开除的。”
“什么工作啊,这么不舍得?”
文煜笑了:“在剧组打杂的,不说了陆警官,我要去上班了。”
陆云起看着被挂断的电话,严肃的脸上难得有了个笑容。
他倒也不是闲的非要和一个受害者聊天,只是这个受害者,实在是太特殊了。
他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且都是社会危害性极大的、攻击性极强的精神疾病。但他没有伤人史。
做保让这个人正常在社会中生存,要担相当一部分责任。
之所以敢做这个决定,是因为陆云起曾亲眼看着他发病,看着他双目通红,看着他在警局里疯狂打砸。
但警棍就在他手边,他没碰;手枪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他没碰;身边多得是文员,他也没有伤到他们一根毫毛。
他甚至没有打安定。
他就那么看上去声势浩大,实则最多吼了两声,又吵闹又安静的,度过了最为困难的西个小时。
没错,整整西个小时。
到后来脱力之后,他甚至跟他坐在那里一起讲笑话。
彼时,一堆警员严阵以待,生怕这个精神病突然把他家头儿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