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秀紧紧攥着手中的竹简,脚下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泛着月光的残影,裴秀的影子与月光无声无息地交融着。
从伏龙寺逃出来己三日,鄱阳湖与伏龙寺的腥气似乎还缭绕在鼻尖,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竹简,不知应该做什么。
裴秀想到一系列事情,不敢走官道,只能沿着荒僻的田埂前往洪州城挪,走的每一步都像在踩到裂开的冰面,那老僧的话语似乎还在脑海中回荡。
夜色渐晚,田间的小路在黑暗中沉沦,万事万物拥入黑夜中相互拥抱,不知道能否安抚他的恐惧和无奈。
他慢慢走着,恐惧与饥饿支撑着他一步一步抬起腿。
前方忽然飘来一阵奇异的香气,不是寺庙的檀香,也不是农家的烟火,倒像是腐烂的莲花混着铁锈的味道。
裴秀感觉不对,猛地站住脚,接着躲进路边的芦苇丛里远远看去。
只见田埂尽头的破庙里,竟亮起了昏黄的灯笼。
七八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女正围着一个高瘦的白袍人跪拜,那人手里捧着个黑陶碗,碗沿不断滴落粘稠的液体,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饮此圣水,得见青莲真身。”
白袍人的声音像被泡过腐朽的老木,含糊不清。
“圣主说了,待大渊献之期至,凡饮过圣水者,皆能脱去肉身枷锁,与深渊同存……”
他远远地望着眼前的情景,愣在原地。
他认出了那白袍人袖口露出的青玉莲纹和伏龙寺老僧眼窝里的青玉莲竟然如出一辙。
他眼睛突然瞪大,终于认出来那竟然是青莲教!
灭佛令下,佛寺遭毁,这些人竟敢在荒郊野岭聚集,还口出如此悖逆之言。
裴秀下意识攥紧手中的竹简,竹简上暗红的大字似乎还在发烫。
“张老丈,您孙儿的喘疾,饮了圣水保管好。”
白袍人将黑陶碗递向一个佝偻的老者。老者颤抖着伸出枯槁的手,掌心赫然有一块铜钱大的青色的莲花斑。
“老人家,这圣水怕是喝不得!”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顿时朝向那一处。
破庙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个穿月白褂子的女子,背着个半旧的药箱,手里还提着盏走马灯,灯光映得她眉眼格外分明,清秀特别。
“张老丈,您孙儿是风寒入肺,我这儿有新制的麻黄汤,比什么圣水都管用。”
她说话时眼光扫过白袍人,语气平淡。
“这位姑娘,你这是在教我做事?青莲教的事你也敢随便插手?”白袍人脸色一沉。
“行医救人!插手别人危害他人有什么问题?”
她放下药箱,弯下腰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
“倒是你们,拿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招摇撞骗,就不怕官府查下来?”
她说话间己走到老者身边,伸手刚要去扶他,药箱的搭扣没扣紧,从缝隙里滑出一支簪子,青玉雕的莲花,在火光下泛着幽幽的青光。
裴秀卧在芦苇丛里屏住呼吸。
怎么是青玉莲的发簪,这个女子和青莲教究竟是什么关系?
“官府?洪州城里的大人,可比老丈您虔诚多了。”白袍人冷笑道。
白袍人眼睛向下不经意间瞥见那一个发簪,脸色微变,提高声音接着说道。
“不想死就滚开,不要耽误大家‘治病’!”
这女子装作没有听到,只是自顾自拿出银针要给老丈扎针。
女子的手刚刚碰到老丈的胳膊,白袍人身边的信徒就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双手拿着锋利的短刃,短刃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射出不祥的锋芒。
这女子似乎早有准备,侧着身避开了信徒的攻击,同时从药箱底部抽出一把短刀。
刀光闪过,精准的挑飞了白袍人手中的碗,碗中的液体洒落在墙上,液体碰到墙上发出“嘶嘶”的声音,那片墙体一下子被腐蚀了一部分。
白袍人又惊又怒,猛地扯开衣襟,胸口露出一朵碗大的青莲纹身,纹路里的青色血筋似乎隐隐约约在跳动。
“敢坏圣主的事,让你尝尝青莲噬心的滋味!”
他双掌合十,那些跪拜的信徒突然像提线木偶般站起来,眼神空洞,嘴角淌着涎水,齐齐朝女子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