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的锦绣阁门脸不大,门帘是簇新的湖蓝色,绣着繁花绣锦。
“姑娘里边请!”
布庄老板娘正踩着杌子往货架上摆新到的料子,见了苏夜,眼睛一亮,手里的木尺“啪”地落在柜台上,
“这发色可真少见,跟我家新到的茄花紫缎子似的,配着指定好看!”
苏夜被夸得耳根微红,拢了拢身上宽大的青布长衫,下摆扫过脚踝,走一步带起一阵风。
她的目光掠过货架,手指轻轻拂过一匹月白色的粗布,摸起来厚实,边角处还留着纺织时的棉絮,带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
“就这个吧。”
她指尖在布面上顿了顿,
“做件短褂,方便干活。”
“哎哟,姑娘这眼光可太实在了!”
老板娘麻利地抽出剪刀,
“这月光白粗布最经穿,水里泡半年都不烂,最适合跑江湖的姑娘家。”
她量布时,眼睛总往苏夜发间瞟,
“真不试试那茄花紫?配上你的紫发,真的是绝美了。”
“不用了,素净点好。”
她瞥了眼柜台边挂着的竹编帷帽,帽檐垂着浅色的纱,能够遮住大半张脸,
“再加顶帷帽吧。”
“要这遮尘纱的?”
老板娘取下帷帽,纱面轻薄,
“上次有个走镖的姑娘也买了一顶,说赶路时能挡挡风沙,还能防些不怀好意的眼。”
她压低声音,
“姑娘你这发色惹眼,带一顶总没错。”
苏夜付了钱,指尖捏着布角往出走,月白色的粗布在她紫发旁一晃,像把月光缠在了发间。
裴秀在门口等着,见她手里的料子,忍不住笑,
“果然选了素色。”
“总穿你的衣服像什么样子。”
苏夜把帷帽往头上一戴,纱面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小巧的下巴和抿住的嘴唇,声音透过纱面传来,带着点闷闷的回响,
“去前面裁缝铺,让师傅连夜赶出来,明天就能换了。”
裁缝铺的老师傅扶了扶老花镜,量尺寸时,手指在她腰侧顿了顿,
“姑娘这身段可真匀称,就是太瘦了,这布得多放些,免得勒得慌。”
他用粉笔在布上画样,
“袖口要收紧吗?加个暗袋怎么样?”
苏夜点了点头,轻纱微微摇晃,露出右眼的青莲斑痕,在轻纱的衬托下,像映衬在月光下的湖面。
“嗯,能藏些小东西。”
走出裁缝铺时,暮色己经漫上街头。
苏夜把包好的料子抱在怀里,月白色的布角从臂弯里溜出来,扫过裴秀的手背,带着点布料的粗糙感。
“明天就能穿上新衣服了。”
苏夜的声音从纱后传来,带着点轻快,
“到时候把你的长衫还你。”
天刚蒙蒙亮,裁缝铺的伙计就敲开了客栈的门。
苏夜接过长包袱时,拆开一看,月白色的短褂叠得整齐,袖口收得利落,腰间缝了暗袋,正是她要的样子。
“比我想象的合身。”
她对着铜镜试穿,短褂刚触及腰线,露出底下青布长裤,行动起来果然轻便许多。紫发被她松松挽在脑后,用根木簪固定,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
裴秀看她在铜镜前转了转圈,嘴角微微上扬。
苏夜穿着新做的月白短褂坐在客栈门槛上,手里攥着根细麻绳,正慢悠悠地给断莲刀缠刀鞘。
晨光落在她挽起的紫发上,碎发被晒得有些发暖。
“这刀鞘磨得差不多了。”
她抬头时,麻绳在指尖打了个漂亮的结,刀身被裹得严实,
“藏在暗袋里,总算不用担心硌着了。”
“裁缝师傅的手艺确实好,暗袋缝得隐蔽,连我都很难看出来。”
他忽然瞥了眼苏夜的短褂,见下摆沾着草屑,便伸手帮她拂去,
“昨天去芦苇荡摘的菱角,要不要煮来吃点?”
“好啊。”
苏夜站起身,月白短褂随着动作轻轻扬起,
“我去借客栈的锅,你去井边洗菱角。”
井台边围了几个洗衣的妇人,见了苏夜的紫发,有人笑着搭话,
“姑娘这头发真好看,是天生的?”
“嗯。”
苏夜低头搓洗菱角,指尖浸在凉水里,
“我娘说,生我的时候,院里的紫草也开得正好。”
“那可真是巧了。”
妇人手里的木槌“砰砰”敲着衣裳,
“我家丫头总嚷嚷着要染你这样的颜色,我说天然的才金贵呢。”
苏夜被说得笑起来,紫发垂在肩头,沾了几滴水珠,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她洗好菱角往回走,路过布庄时,见老板娘正往竹竿上挂新染的布料,五颜六色的,像挂了半条街的彩虹。
“哟,姑娘来得巧!”
老板娘摘下块淡紫色的布料,
“这罗兰紫比茄花紫浅些,配你这头发肯定好看,要不要做件里衣?”
苏夜摸了摸布料,质地柔软,带着淡淡的草木香,
“下次吧,这短褂刚做好,还能穿些日子。”
回到客栈时,裴秀己经生好了火,锅里的水冒着泡。
苏夜把菱角倒进去,盖上锅盖,坐在灶边看着热舞的火苗,月白短褂的袖口不经意间沾了点烟灰。
她也没在意,只觉得暖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