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满月夜的争执与凝血根的阴影
幽影草点燃的蓝绿色火焰在山谷里烧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清晨，辐射检测仪的指针果然回落了少许。戴眼镜的程序员蹲在仪器旁，推了推眼镜：“有效。但只靠幽影草不够，必须集齐三种植物，才能彻底中和土壤里的辐射尘。”
林溪蹲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星屑花的图谱。花瓣边缘的银色纹路在满月下会发光，像撒了一把碎星星——这是林野日志里写的，字里行间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期待，仿佛他早就知道，有一天妹妹会为了这朵花，抬头仰望夜空。
“满月还有三天。”苏青走过来，胳膊上的绷带又渗了血，绿源液的毒素让伤口愈合得很慢，“凝血根的位置，程序员标出来了吗？”
程序员点点头，指着地图上一个红点：“在辐射区边缘的溶洞里，那里盘踞着一群‘蚀骨虫’，变异体的一种，专门啃食生物的骨头，行动速度极快。”
“我去。”老王突然开口，他的胳膊也缠着绷带，是昨天被变异体抓伤的，“溶洞的地形我熟，以前在那里采过矿。”
林溪和苏青同时看向他，眼里都带着惊讶。
老王别过脸，声音硬邦邦的：“不是想帮你们，是想让我那点压缩饼干能撑到种出粮食。”
苏青没戳破他的借口，只是指着地图：“溶洞入口窄，最多能进三个人。我、你，再加阿木——他枪法准，能掩护。”
“我也去！”张嫂突然站起来，怀里的孩子还在睡，“星屑花要在满月夜采集，我可以帮着辨认，我小时候在山里采过草药。”
“不行。”苏青立刻拒绝，“你儿子不能没人管，山谷也需要人守着。”
“那我守山谷！”老王突然接话，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阿木跟你们去溶洞，我留在这儿，带着其他人加固围墙，顺便……看着孩子。”
没人说话。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老王绷着的脸上，竟让人看出一丝不自在的别扭。
三天后的满月夜，银辉像流水一样淌满山谷。
苏青、林溪、阿木背着背包往溶洞走时，老王突然从阴影里钻出来，把一把用油布包着的东西塞进苏青手里。
是把改造过的喷火枪，枪管上还缠着防滑的布条。
“蚀骨虫怕火。”他别过脸，声音比平时更低，“别死在里面，没人给你们收尸。”
苏青握紧喷火枪，金属的凉意透过油布传过来，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我们会带着凝血根回来。”
溶洞入口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通过。阿木举着矿灯走在最前面，光束扫过岩壁，照出密密麻麻的划痕——是蚀骨虫的爪印，深得能嵌进石头里。
“小心脚下。”苏青打开喷火枪的保险，绿源液的毒素让她头晕目眩，却死死盯着前方，“它们喜欢藏在石缝里。”
林溪跟在最后，手里攥着匕首，另一只手紧紧按着心口的钥匙。日志里说，凝血根的根系会分泌一种荧光液，在黑暗中像条发光的蛇，指引方向。
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矿灯的光束突然照到一片蠕动的白色——是蚀骨虫！它们像手指粗细的蛆虫，密密麻麻地趴在岩壁上，头部的口器闪着金属般的寒光。
“开火！”苏青嘶吼着扣动扳机。火焰喷射而出，照亮了整个溶洞，蚀骨虫发出刺耳的嘶鸣，像被烧融的塑料，纷纷从岩壁上掉下来，化为一滩滩腥臭的粘液。
“这边！”林溪突然喊，指着右前方一道石缝。那里果然有微弱的蓝光渗出，像一条藏在黑暗里的河。
三人冲过去，发现石缝后面是个宽敞的石室。凝血根就长在石室中央的石笋上，根系像蓝色的血管，缠绕着石笋，深入地下，隐约能看到根须末端缠着些白森森的东西——是动物的骨头。
“采根部最粗的那段。”林溪掏出工兵铲，“日志说，那里的药效最强。”
她刚要动手，阿木突然举枪对准石室的阴影：“别动！”
苏青和林溪同时回头，只见阴影里站着一个人——是老王！他手里举着把砍刀，矿灯的光打在他脸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你怎么来了？！”林溪的声音发颤，“山谷谁守着？！”
“放心，有人守。”老王的声音很怪，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我就是想来看看，这凝血根到底是不是真的像日志里说的那么神。”
苏青的心脏沉了下去：“你不是来帮忙的，你是来抢的。”
“抢？”老王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石室里回荡，像敲破的锣，“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当年B区，我抢了林野半块面包，这些年我没一天睡好觉！现在好了，有了这凝血根，我就能换官方主播的‘豁免权’，就能离开这破山谷，再也不用守着你们这些疯子！”
“你忘了刀姐是怎么死的？忘了阿武是怎么死的？！”林溪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想让他们白死吗？！”
“白死？”老王的眼神变得凶狠，“他们是自愿送死！我不想！我只想活下去！你们以为守着那破硬盘、那破日志，就能当英雄？我告诉你们，英雄都死光了！剩下的，都是像我这样想活命的！”
他突然挥着砍刀冲过来，首扑林溪手里的工兵铲：“把凝血根给我！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苏青举枪对准他，手指扣在扳机上：“最后一次警告，放下刀。”
“你敢开枪？”老王的砍刀停在半空，眼神里带着疯狂的赌徒意味，“你杀了我，谁带你们出溶洞？谁告诉你们蚀骨虫的巢穴在哪？你们以为那些虫子真的被火吓跑了？它们就在石缝里等着，只要听到枪声，就会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阿木突然举起猎枪，对准老王的腿：“我不杀你，但我能打断你的腿。”
“小屁孩懂个屁！”老王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林溪突然举起工兵铲，狠狠砸向他的手腕。砍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老王疼得嗷嗷叫，捂着手腕后退。
“我们不是英雄。”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我们只是不想像你一样，活得像条狗！我哥说过，活着不光是为了填饱肚子，是为了能抬头挺胸，说自己是人！”
苏青趁机冲过去，用喷火枪的枪管抵住老王的胸口：“要么跟我们一起采完凝血根出去，要么现在就被蚀骨虫分尸。选一个。”
老王看着她眼里的决绝，又看了看林溪通红的眼睛，突然瘫坐在地上，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林溪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石笋，举起工兵铲，小心翼翼地挖起凝血根。蓝色的根系被切断时，渗出荧光液，像在流血。
就在这时，整个石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石缝里传来“嘶嘶”的声响，无数白色的蚀骨虫像潮水一样涌出来，朝着他们爬来。
“是凝血根的汁液！”苏青嘶吼着扣动扳机，火焰再次喷射而出，“它们被吸引过来了！”
老王突然站起来，捡起地上的砍刀，朝着虫群最密集的地方砍去：“妈的！拼了！”
阿木举枪射击，林溪则加快速度挖掘，将挖好的凝血根塞进防水袋里。
“走！”苏青拽着林溪往石缝跑，火焰暂时逼退了虫群，却烧不尽源源不断涌来的白色浪潮。
老王断后，用砍刀不断劈砍着爬过来的蚀骨虫，嘴里骂骂咧咧，却没再后退一步。
冲出溶洞时，满月己经西斜。蚀骨虫怕阳光，追到洞口就停住了，在阴影里攒动，像一片蠕动的白色海洋。
西人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老王的胳膊被虫群抓伤了，伤口处的皮肤正在快速溃烂，像被强酸腐蚀过。
“这……这是……”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胳膊。
“蚀骨虫的唾液有腐蚀性。”苏青从背包里掏出仅剩的解毒剂，扔给他，“这是最后一支，能延缓溃烂，能不能活，看你自己。”
老王接过解毒剂，手抖得厉害。他看着苏青，又看了看林溪手里的防水袋，突然低声说：“对不起。”
林溪没说话，只是望着天边的残月。月光落在她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
苏青看着她，突然想起林野日志里的一句话：“末世里的人，就像这月亮，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阴影。你不能只看到阴影，就忘了还有光明。”
她拍了拍林溪的肩膀：“走吧，星屑花还在等着我们。”
林溪点点头，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凝血根的防水袋。袋身渗出的蓝色荧光，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像一颗不肯熄灭的星。
山谷的方向，隐约传来了鸡叫声。是张嫂在养鸡棚里发出的声音，单调，却充满了生机。
或许，这就是哥哥说的光明吧。林溪想。哪怕带着阴影，也依旧在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