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追逐的猎人与撕裂的信任
木船的马达声越来越近，像一头饥饿的野兽在身后嘶吼。苏青用木板当桨，拼命划着钢板，掌心被磨出了血泡，混着海水钻心地疼。
“他们追上来了！”林溪突然尖叫，指着身后。木船上的人己经举起了弩箭，箭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其中一个高瘦的男人正举着首播手环，镜头死死对准她们，嘴里喊着什么，隐约能听到“抓住适配体”“硬盘在她们身上”。
苏青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认得那个男人——“瘦猴”，以前靠首播跟踪变异生物博眼球，为了热度连同伴的尸体都敢用来当诱饵，是“末日频道”里出了名的疯狗。
“把硬盘扔下去！”苏青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海水，“他们要的是这个，扔了我们就能跑！”
“不行！”林溪死死按住她的手，怀里的防水袋被攥得变了形，“那是哥用命换来的！你想让他白死吗？！”
“留着我们都得死！”苏青吼回去，试图抢过防水袋，“林野要的是真相被公布，不是让我们抱着硬盘喂鱼！”
“你就是想毁掉它！”林溪猛地推开她，眼神里的愤怒像淬了毒的针，“你恨我哥骗你，恨他把你卷进来，所以你想让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你和那些追我们的人一样，都只想着自己！”
苏青被推得撞在钢板边缘，后腰磕在尖锐的凸起上，疼得眼前发黑。她看着林溪眼里的恨意，突然觉得无比荒谬——她们刚刚一起从培养舱的地狱里逃出来，刚刚一起目睹了林野的爆炸，转瞬间就因为一块硬盘，变成了彼此的敌人。
“我要是想毁了它，在冷藏库就毁了。”苏青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疼，是因为心寒，“我只是不想让你哥的命，再换我们两条贱命！”
“闭嘴！”林溪抓起地上的碎木片，指着苏青的喉咙，“不准你这么说我哥！不准你说他白死！”
就在这时，一支弩箭擦着苏青的耳朵飞过，钉在钢板上，箭尾还在嗡嗡作响。瘦猴的笑声顺着海风飘过来：“内讧了？好啊！把硬盘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苏青猛地抓住林溪拿木片的手腕，将她拽到身后，另一只手捡起那支弩箭，箭头对准木船的方向。“想活命就闭嘴。”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要么一起把硬盘带出去，要么一起死在这，你选。”
林溪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在看到苏青眼里的决绝时，突然泄了气。她低下头，眼泪掉在防水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黑鸦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靠在钢板上咳着血，声音嘶哑却清晰：“左边……有礁石群……进去……他们不敢追……”
苏青立刻调转方向，拼命往左边划。果然，远处的海面上隐约露出几块黑色的礁石，像一头潜伏的巨兽，浪涛撞在上面，碎成白色的泡沫。
瘦猴的木船果然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又跟了上来，马达声像催命的鼓点。“抓住她们！”瘦猴的嘶吼声越来越近，“适配体能卖个好价钱！硬盘里的东西更是能让我们当老大！”
苏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礁石群，突然将弩箭递给林溪：“会用吗？瞄准船帆的绳子。”
林溪摇摇头，手在发抖。
“学！”苏青将她的手按在弩机上，自己握住她的手腕，对准木船的帆布，“不想死就给我射准点！”
林溪闭了闭眼，猛地扣下扳机。弩箭擦着帆布飞过，钉在船板上。瘦猴的笑声更嚣张了：“废物！连箭都射不准！”
苏青没说话，重新上箭，再次瞄准。这一次，她几乎是把着林溪的手，一起扣动了扳机。弩箭精准地射中了帆绳，帆布哗啦一声塌了下来，木船的速度瞬间慢了下去。
“操！”瘦猴的怒骂声传来。
趁着这个空档，苏青拼尽全力将钢板划进了礁石群。这里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木船根本进不来，只能在外面打转，瘦猴的咒骂声渐渐被浪涛吞没。
钢板在礁石间磕磕碰碰，苏青用身体护住林溪和黑鸦，后背被撞得生疼。不知过了多久，水流渐渐平缓，她们漂进了一个隐蔽的海湾，岸边是茂密的红树林，枝叶间藏着不知名的鸟鸣。
“安全了。”苏青瘫在钢板上，大口喘着气，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
林溪突然站起来，抱着防水袋就往红树林里跑。苏青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在一棵盘根错节的红树下抓住了她。
“你又想干什么？”苏青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愤怒，“还要跑吗？跑到天涯海角，那些人也会追过来！”
“我要找地方公布真相。”林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哥说过，硬盘里有个加密频道，能把内容发给所有还在用首播手环的人。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你疯了？！”苏青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现在公布？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哪？让更多的‘瘦猴’来抢？林溪，你哥的死不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
“我不管！”林溪推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这是他唯一的心愿！我必须做到！就算死，我也要替他做到！”
她转身想跑，却被黑鸦抓住了脚踝。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却死死攥着她的裤腿，像攥着最后一丝理智。
“别……冲动……”黑鸦喘着气，指了指自己的手环，“频道……需要权限……林野的权限……只有他的……虹膜能解锁……”
林溪的动作猛地顿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黑鸦，又看向苏青，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苏青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是啊，她怎么忘了？林野那么缜密的人，怎么可能不设权限？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早就把最后的钥匙，藏在了自己身上——那个己经在爆炸中灰飞烟灭的自己。
“他又骗了我……”林溪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他连最后一点希望，都给我骗走了……”
她手里的防水袋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苏青捡起来，发现袋子被摔开了一道缝，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U盘，还有一张折叠的纸。
她打开纸，上面是林野的字迹，潦草却有力：
“小溪，别恨苏青。她比我们都干净。
硬盘里的真相，等风波平息再公布。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哥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苏青的手指抚过最后那句话，突然想起林野在冷藏库推她的那一下，想起他脸上那片蔓延的辐射斑，想起他说“替我跟所有‘安安’说声对不起”——原来他什么都想到了，包括她们会内讧，包括瘦猴会追杀，包括他自己的死，带不走所有的麻烦。
可他唯独没算到，林溪的执念，会比末世里的任何怪物都要顽固。
“哥没骗我。”林溪突然抢过那张纸，紧紧抱在怀里，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他说等风波平息！他说好好活着！他一定还有后手！一定有！”
她转身冲进红树林深处，背影决绝得像要去赴一场早就约定好的约会。
苏青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一阵无力。她看向黑鸦，对方靠在红树上，闭着眼睛，像是又昏过去了，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海湾外传来隐约的马达声，像是瘦猴的船还在徘徊。阳光透过红树林的缝隙照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张破碎的网。
苏青捡起地上的防水袋，紧紧抱在怀里。她知道，这场追逐还远远没结束。林野留下的真相，像一颗定时炸弹，不仅吸引着贪婪的猎人，也撕裂着她们之间仅存的信任。
而她，夹在林溪的执念和残酷的现实之间，像走在一根随时会断裂的钢丝上。
往前是深渊，回头，也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