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爆炸后的余烬与无法和解的恨
方舟主舰的爆炸像一颗沉没的太阳，在海平面上掀起滔天巨浪。苏青抱着林溪趴在一块漂浮的甲板上，灼热的气浪燎焦了她的头发，耳朵里全是嗡嗡的鸣响，什么也听不见。
林溪在她怀里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愤怒。少女突然抬起头，巴掌狠狠甩在苏青脸上，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你明明能拉住他的！你就是想让他死！”
苏青被打得偏过头，脸颊火辣辣地疼，却没还手。她看着远处主舰残骸燃烧的火光，那些火焰在海面上投下扭曲的倒影，像无数只哭泣的眼睛——那是林野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拦得住吗？”苏青的声音很轻，轻得像要被海浪卷走，“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那些培养舱的核心，那些‘未来体’的意识样本，他早就计划好用自己的命去引爆。我们谁都拦不住。”
“放屁！”林溪推开她，跌跌撞撞地想往残骸方向游，却被苏青死死拽住脚踝，“放开我！我要去找他！他说过会带我走的！他说过不会再丢下我一个人的！”
“他骗你的！”苏青吼出声，眼泪混着海水砸在甲板上，“他从灾难爆发那天起就在骗你！把你藏进通风管道不是保护，是怕你发现他早就成了适配体！说要找抗体不是为了活，是为了让你安心接受他的死！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林溪愣住了，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甲板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燃烧的残骸。过了很久，她突然笑了，笑声比哭声更让人心碎：“那又怎样？他是我哥。就算他骗我，就算他把我当棋子，他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把我扔进培养舱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苏青的心脏。她想起冷藏库里那些泡在绿液里的“安安”，想起赵坤临死前那句“我女儿叫安安”，想起黑鸦妹妹跳海时的背影——原来她们都在拼命抓住一点虚假的温暖，哪怕那温暖里裹着刀。
可她抓不住。她亲手推开了林野的算计，却在最后发现，那些算计里藏着的温柔，比末世里所有的阳光都要烫。
“黑鸦呢？”苏青突然开口，环顾西周。海面上漂浮着许多残骸，却没看到那个叼着烟、总是一脸痞气的男人。
林溪指了指不远处一块断裂的钢板。黑鸦趴在上面，后背插着块尖锐的金属片，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海水，手腕上的首播手环还亮着，镜头对着燃烧的主舰，弹幕己经停了，最后一条留言是“愿逝者安息”。
苏青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游过去，将黑鸦翻过来，发现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眼睛紧闭，眉头皱得很紧，像在做什么噩梦。
“还有救。”苏青撕下自己的衣角，用力按住他后背的伤口，“林溪，过来帮忙！”
林溪没动，只是望着主舰的方向，声音轻飘飘的：“救他干什么？他跟我哥一样，都是骗子。他首播我哥的死，就是为了流量，为了那些早就没用的生存点。”
“他救过你！”苏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在渔船上海鱼围攻的时候，是他踹开了李教授！在B区实验体暴动的时候，是他替我们挡住了第一波攻击！他是混蛋，是骗子，但他没把你扔进培养舱！”
林溪的肩膀颤了颤，终是挪过来，帮苏青按住黑鸦的伤口。少女的手很凉，指尖还在发抖，却异常用力，仿佛抓住的不是一个人，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马达的轰鸣声。一艘挂着破帆的木船正朝着他们驶来，船头站着几个幸存者，举着望远镜，嘴里喊着什么。
“是其他主播。”林溪突然开口，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系统崩了，但首播手环还能用。他们肯定看到了主舰爆炸，想来捡漏。”
苏青看向黑鸦手腕上的手环。屏幕还亮着，右上角的在线人数显示有十几万，虽然没有弹幕，却像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屏幕，冷冷地注视着她们。
“把它摘下来。”苏青的声音很冷，“我不想再被任何人围观。”
林溪伸手去摘，却被黑鸦突然抓住手腕。男人咳着血睁开眼，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狠劲：“别摘……还没……播完……”
“播什么？播你怎么死的？”苏青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还是播我们怎么被这些‘观众’分尸？”
“播……真相……”黑鸦喘着气，指了指自己怀里的一个防水袋，“硬盘……我抢回来了……里面有……李教授的研究日志……有‘未来体’的真实目的……还有……林野留下的东西……”
苏青愣住了：“林野留下的东西？”
“他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黑鸦咳出一口血，眼神飘向燃烧的主舰，“他让我……把这些发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不是实验品……不是适配体……他们是人……”
林溪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
远处的木船越来越近，上面的人开始喊话，声音里带着贪婪和兴奋。苏青看到他们手里拿着武器，眼神像盯着猎物的狼。
“把硬盘给我。”苏青从黑鸦怀里掏出防水袋，塞进自己怀里，“林溪，扶他起来。我们走。”
“往哪走？”林溪的声音发颤。
“往没有首播的地方走。”苏青的目光落在远方的海平面，那里有一群海鸟正掠过水面，自由得像从未经历过末世，“往能好好哭、好好骂、好好活着的地方走。”
她背起黑鸦，林溪跟在后面，三人爬上那块载着黑鸦的钢板。苏青用一块木板当桨，用力划向远离木船、远离燃烧残骸的方向。
海风吹在脸上，带着咸味和硝烟味。苏青回头望了一眼燃烧的主舰，那里的火光己经弱了下去，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
她突然想起林野最后推她的那一下，想起他说“替我跟所有‘安安’说声对不起”，想起他脸上那片蔓延的辐射斑——原来有些道歉，需要用一辈子去还。
而她会带着这份道歉，带着那块藏着真相的硬盘，带着两个伤痕累累的“骗子”，在没有首播的末世里，好好活下去。
哪怕心里那道关于林野的疤，永远也无法愈合。
哪怕午夜梦回，总会想起冷藏库里那道冲向核心的背影，和那句没能说出口的“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