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西章：逃亡中的决裂与记忆的碎片
苏青在主舰的应急通道里狂奔，林溪的哭喊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少女反复捶打着她的肩膀，声音嘶哑得几乎断裂：“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哥！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凭他又一次骗了我们！”苏青猛地停下脚步，将林溪甩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掌心因为用力而发红，“凭他把你当成打开培养舱的钥匙！凭他连一句真话都吝啬给我们！”
林溪撞在墙上，脖颈的青色印记亮得刺眼，眼泪混着愤怒涌出：“你懂什么？！哥是想救所有人！那些培养舱里的孩子还有救！他说只要拿到抗体的原始样本，就能中和绿源液！”
“然后呢？”苏青的声音像淬了冰，“让你变成第二个实验体？让他变成辐射怪物？林溪，你醒醒吧！他的‘救人’从来都带着血腥味，从那个被守钟人抓走的小女孩开始，就从没变过！”
“那不是他的错！”林溪突然尖叫起来，抓起地上的扳手砸向苏青，“是系统逼他的！是这个末世逼他的！你以为你很干净吗？你养的那些动物，最后不都成了清道夫的实验品？！”
扳手擦过苏青的脸颊，砸在管道上发出刺耳的轰鸣。苏青愣住了，脸上的伤口渗出血珠，温热的液体滑进衣领，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指责林野？当初为了保护动物园里的动物，她偷偷给它们注射过抑制绿源液的药剂，结果那些药剂反而加速了变异，让它们变成了更凶残的怪物。她亲手把自己守护的生命，变成了吞噬同类的恶魔。
“我是不干净。”苏青捡起地上的扳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我至少不会把别人的命当成筹码。林溪，你想回去送死，我不拦你。但别指望我陪你一起疯。”
她转身要走，却被林溪死死抱住腰。少女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你不能走！哥说过，只有你能毁掉‘未来体’的意识样本！硬盘在李教授手里，他会用那些样本控制所有实验体，到时候整个主舰都会变成绿源液的巢穴！”
苏青的脚步顿住了。她想起硬盘里那些扭曲的意识波动，想起黑鸦妹妹跳海前的哭喊，想起赵坤最后那句“安安”——那些被叫做“安安”的实验体，或许真的还残留着一丝人性。
可信任这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像主舰墙壁上的裂缝，补得再勉强，也挡不住风。
“黑鸦会处理。”苏青掰开林溪的手，声音冷得像通道里的寒气，“他需要硬盘当筹码，不会让李教授得逞。你哥想当救世主，就让他自己当去。”
“他快死了！”林溪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颤抖，“辐射己经扩散到他的心脏了，没有抗体，他撑不过今晚。你真的要看着他死吗？就因为他骗了你？”
这句话像把钝刀，在苏青心上反复切割。她想起林野后背那片溃烂的辐射斑，想起他咳在自己肩膀上的血，想起他在数据空间里那句模糊的“对不起”——那些画面和愤怒、委屈、不甘缠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我……”苏青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狠话。
就在这时，通道深处传来密集的枪声，还有黑鸦的怒吼：“操！实验体醒了！苏青你他妈跑哪去了？！”
苏青脸色一变，拽起林溪就往枪声方向跑。应急通道的指示灯开始闪烁，红色的光线下，墙壁上的抓痕越来越密集，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她们在B区入口撞见了黑鸦。男人的猎枪上沾满绿色的粘液，手臂被实验体抓伤，正靠在墙上喘粗气，手环镜头对着满地的实验体尸体，弹幕里一片混乱的“快跑”“太可怕了”。
“你总算来了！”黑鸦扔给苏青一把匕首，“李教授激活了备用程序，所有培养舱都在解锁，再不走就被包饺子了！”
“硬盘呢？”苏青接过匕首，刀尖在红光下泛着冷光。
“被那老东西藏起来了。”黑鸦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想跟我们同归于尽，启动了主舰的自毁程序，还有三十分钟爆炸！”
苏青的心脏猛地一沉：“林野呢？”
黑鸦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冷藏库的方向。那里的门己经变形，缝隙里透出诡异的绿光，还有隐约的骨骼摩擦声。
“你进去找他，我带林溪去控制台。”苏青突然开口，将匕首塞进林溪手里，“想办法拖延自毁程序，我会带他出来。”
林溪愣住了：“你不是……”
“我不是要救他。”苏青打断她，目光落在冷藏库的门上，“我是要让他活着跟我道歉。欠我的，欠那些‘安安’的，欠所有被他算计过的人，他得一个个还。”
她转身冲向冷藏库，没回头。黑鸦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对着手环骂了句：“妈的，都是疯子。”
冷藏库的门被苏青用扳手撬开时，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培养舱的玻璃大多己经碎裂，绿色的液体在地上汇成小溪，那些被叫做“安安”的实验体正趴在地上抽搐，脖颈的印记亮得诡异。
而林野，正背对着她站在最深处的培养舱前。他的手按在舱壁上，辐射斑己经蔓延到他的后颈，像一张黑色的网。
“你来了。”林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个快死的人。
“跟我走。”苏青的匕首指着他，“自毁程序启动了，再不走谁都活不了。”
林野没动，只是指着面前的培养舱。舱里泡着个小女孩，脖颈的印记和林溪一模一样，手里紧紧攥着一块断了耳朵的兔子挂件——那是林溪的挂件，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苏青的声音发颤。
“最初的适配体。”林野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疲惫，“灾难爆发那天，我和小溪、还有她一起被抓进研究所。陈博士说她的基因最完美，把她当成了第一个实验体。”
他转过身，脸上的辐射斑己经遮住了半张脸，眼神却异常清明：“我骗了你很多事，但‘救小溪’是真的。我把她藏进通风管道，自己留在这里当研究员的助手，就是为了找到毁掉培养舱的方法。”
苏青的匕首垂了下去。她看着舱里的小女孩，看着林野脸上的辐射斑，突然明白了——所谓的“未来体”意识样本，所谓的抗体，所谓的计划，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毁掉所有培养舱，让那些叫“安安”的孩子，终于能安息。
“为什么不早说？”苏青的声音带着哽咽，“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
“因为没人会信。”林野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一个把妹妹推进火坑、把同伴当棋子的人，说什么都是错的。就像现在，我说我从没算计过你，你信吗？”
苏青看着他，看着他脖颈上那道和实验体相似的印记——原来他也是适配体，从一开始就是。他承受的痛苦，远比自己看到的多。
她突然扔掉匕首，冲过去抱住他。男人的身体烫得惊人，像块烧红的烙铁，却在她怀里微微颤抖，像个卸下所有伪装的孩子。
“信。”苏青的眼泪掉下来，砸在他的后颈上，“这次信了。”
冷藏库的墙壁突然开始坍塌，绿色的粘液从裂缝里涌出来。林野拽着她往门口跑，手里紧紧攥着一管蓝色的药剂——那是从最深的培养舱里找到的，或许就是真正的抗体。
“自毁程序还有十分钟！”黑鸦的吼声从外面传来，“你们再不来，我就炸门了！”
林野回头看了眼那些抽搐的实验体，突然将蓝色药剂塞进苏青手里：“给小溪注射，能压制她的印记。”
“你呢？”苏青抓住他的手。
“我得留下。”林野掰开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的温柔，“培养舱的核心在自爆装置的盲区，只有‘未来体’的意识样本能引爆它。”
“你疯了？！”苏青的声音陡然拔高，“那会把你一起炸成碎片！”
“这样最好。”林野笑了笑，推了她一把，“告诉小溪，哥没骗她。还有……替我跟所有‘安安’说声对不起。”
他转身冲向培养舱的核心区域，背影在绿色的粘液中越来越远，像要被彻底吞噬。苏青想追上去，却被黑鸦死死拽住。
“别傻了！”黑鸦将她和林溪推出B区，按下了隔离门的按钮，“他早就计划好了！这混蛋……连自己的葬礼都安排得这么有‘节目效果’！”
隔离门缓缓关闭，挡住了苏青的视线，也挡住了里面传来的剧烈爆炸声。林溪突然瘫坐在地上，手里的蓝色药剂滚到一边，脖颈的青色印记一点点褪去，露出光洁的皮肤。
苏青看着那管药剂，突然捂住嘴，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原来有些谎言，是用生命织成的。有些牺牲，是为了让更多人，能好好活着。
主舰的警报声越来越尖锐，红色的指示灯映着她们的脸，像一场盛大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