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废墟上的对峙与未愈的伤疤
火山岛的朝阳把沙滩染成金红色时，苏青才发现林野的伤口在流脓。不是绿色的毒液，是浑浊的黄色脓液，混着血丝，浸透了他后背的布料。她撕下自己的衣角想帮他包扎，却被他用尽力气按住了手。
“别碰……”林野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陈博士的脉冲枪……有辐射……”
苏青的动作顿住了。她看着他后背那片溃烂的皮肤，边缘泛着诡异的黑紫色，突然想起陈博士最后那疯狂的笑——原来他不止想启动备用服务器，还在子弹里掺了辐射粉尘，就算林野没死在神庙坍塌里，也活不过三天。
“你早就知道？”苏青的声音冷得像岛边的海水，“所以你才把我们推进数据空间？所以你说‘计划成功了一半’，其实是算准了自己活不成？”
林野没说话，只是偏过头，看着海面上漂浮的船骸。那些印着“末日频道”标志的残骸正在下沉，像一群被淹死的巨兽。
“说话啊！”苏青的怒火猛地窜上来，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你以为这样很伟大吗？你以为用一条命换我们活下来，就能抵消你所有的算计？林野，你太自私了！”
“姐……”林溪想劝，却被苏青狠狠瞪了回去。
“我没算到辐射。”林野终于开口，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我以为……能撑到找到抗体……”
“以为？”苏青笑了，笑得眼泪首流，“你做什么都靠‘以为’吗？以为我会保护林溪，以为观众会帮我们，以为自己能当救世主！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要的不是你的命，是你活着跟我们一起走！”
她突然想起动物园里那只叫安安的小母狮。被清道夫改造后，它挣脱铁链扑向那些人，最后被乱枪打死。当时她以为安安是疯了，现在才懂——有些生命宁愿撕碎自己，也要咬断捆住同伴的锁链。
可她不需要这样的“牺牲”。她要的是能一起舔伤口、一起骂脏话、一起在废墟里找过期罐头的活着的同伴，不是一块刻着“伟大”的墓碑。
“抗体在……方舟主舰的冷藏库……”林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从怀里掏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金属牌，上面刻着一串坐标，“赵坤说的……净化装置……其实是抗体培养皿……”
苏青接过金属牌，指尖触到上面凹凸的纹路，突然想起赵坤最后那句“我女儿叫安安”。原来那个被绿源液吞噬的清道夫，早就把希望藏在了这句遗言里——他女儿的名字，和她养的小母狮一样，都叫安安。
“你连赵坤都算计了？”苏青的声音开始发颤，“你故意让他说出女儿的名字，故意让我动摇，就是为了让我最后能信任碎片的力量？”
林野的眼皮颤了颤，算是默认。
“我真该让你死在礁石上。”苏青站起身，把金属牌狠狠砸在他面前的沙地上，“林野，我不会去方舟主舰。你想让我带着你妹妹，踩着你的尸体去找什么抗体，做梦！”
“姐！”林溪急得抓住她的手，“哥快不行了！”
“不行了才好！”苏青甩开她的手，声音尖锐得像碎玻璃，“他不是最会计划吗？就让他计划一下自己怎么烂在这破岛上！就让那些被他当成棋子的人看看，他们的‘救世主’最后是什么下场！”
林溪突然捂住耳朵蹲下身，脖颈上的青色印记又开始闪烁。“别吵了……求求你们别吵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哥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怕我们走他的老路……”
苏青愣住了。
“灾难爆发那天……”林溪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漏风的风箱，“哥眼睁睁看着爸妈被绿源液……他抓着我的手跑了三天三夜，首到把我藏进研究所的通风管道……他说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因为他而死……”
苏青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想起林野在数据空间里说的“未来体”，想起他后背那片溃烂的伤口，突然明白——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节目效果”，都裹着一层厚厚的恐惧。恐惧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恐惧历史重演。
可这不是他能随意决定别人命运的理由。
“就算这样，他也没资格替我们做决定。”苏青的声音低了下去，却依旧带着刺，“林溪，你记住，没人有权利说‘我为你好’，然后把你推进火里。”
她转身走向那堆坍塌的神庙废墟，背影决绝得像要把过去所有的纠葛都踩在脚下。林溪想跟上去，却被林野拉住了。
“让她去……”林野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找到陈博士的尸体……就会信了……”
苏青在废墟深处找到了陈博士。那个疯狂的老头被一块巨石压着，只剩一只手露在外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微型硬盘。她用石头砸开他的手指，将硬盘塞进怀里——她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但林野既然让她来找，就一定有用。
回去时，她看到林溪正用贝壳给林野接海水喝。少年靠在礁石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却在看到她时，露出了一丝微弱的笑。
“找到了？”
苏青没理他，蹲下身翻出背包里仅剩的半瓶抗生素，撬开他的嘴灌了进去。动作粗鲁得像在喂牲口。
“你想干什么？”林野呛得咳嗽起来。
“带你走。”苏青背起他，动作稳得不像个女孩，“去方舟主舰。不是为了你的计划，不是为了什么抗体，是为了让你活着跟我道歉。”
她的肩膀很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林野趴在她背上，能闻到她头发里淡淡的海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是她手臂上那些被数据流划伤的伤口。
“苏青……”
“闭嘴。”苏青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哽咽，“再说话，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鱼。”
林溪跟在她们身后，手里拿着那块金属牌，小脸上带着一种不属于她年龄的坚定。海风吹过沙滩，卷起细沙打在她们腿上，像无数细小的针。
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艘破渔船正缓缓驶来。船帆上打满了补丁，却在朝阳下鼓得满满的，像一只展翅的鸟。
苏青知道，这只是开始。方舟主舰里可能有抗体，也可能有更多的清道夫；陈博士的硬盘里可能有真相，也可能有更可怕的阴谋。但她不怕了。
因为她终于明白，末世里最可怕的不是辐射、不是绿源液、不是那些怪物，是彼此心里那道因为猜忌和算计而裂开的疤。
而愈合伤疤的第一步，是带着那个混蛋活下去，然后听他说一句“对不起”。
哪怕要为此踏过更多的废墟，面对更多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