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加速了!"怜司突然放下听诊器,镜片后的目光难得波动。他迅速调配出的药剂在试管中泛着幽蓝光芒,"昴,按住她!注射时可能会引发剧痛。"
昴沉默地扣住江浸月的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燃烧着看不见的火焰。当怜司手中那枚冰冷的银色针头刺入她臂弯皮肤的瞬间,昏迷的少女身体猛地弓起,像被无形的电流贯穿!一声压抑的、破碎的痛呼从她紧咬的齿缝间溢出。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染血的指尖无意识地抓挠,在昴肌肉紧绷的手臂上狠狠划出五道新鲜的血痕,深红迅速在苍白的皮肤上晕开。
"唔!"昴闷哼一声,手臂肌肉虬结,却并未松劲,反而更紧地压制住她失控的扭动。"没事了...没事了..."他粗粝的嗓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像在安抚一只濒死挣扎的小兽,笨拙却固执地轻拍着她剧烈起伏的后背。那滚烫的掌心热度源源不断地透过薄薄的病号服传递过去,与少女冰冷颤抖的身体形成诡异的对比。
"啧!"绫人猛地从窗前转身,猩红的瞳孔收缩,盯着昴手臂上刺目的血痕和江浸月痛苦蜷缩的姿态,烦躁几乎化为实质的戾气。他大步上前,似乎想将昴推开自己接手,却又在触碰到床沿前硬生生停住,只是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啊啦啊啦,小猫咪的爪子可真利呢。"礼人倚在墙角的阴影里,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弧度,仿佛在欣赏一场闹剧。然而,他插在西装内袋里的手指,却无意识地着那枚染血的项链,冰冷的金属似乎也沾染了他指尖异常的温度。J、L、Y——那三个字母的轮廓在他指腹下烙得发烫。
奏人抱着泰迪熊的手收紧,绒毛上残留的药水蹭脏了他的袖口也浑然不觉。他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将泰迪熊更紧地贴在江浸月冷汗涔涔的颊边,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哼着破碎不成调的摇篮曲,试图盖过她痛苦的喘息和窗外永无止境的暴雨。
走廊里,修的钢琴声骤然停下!一个刺耳的不和谐音如同玻璃碎裂般炸响,紧接着是领带被狠狠扯断的声音,以及沉重的脚步声快速逼近门口。压抑的、风暴般的焦躁感穿透门板,弥漫进本就窒息的医疗室。
怜司全神贯注地盯着注射器内幽蓝的液体缓缓推入江浸月的血管,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随着药液的注入,少女的挣扎奇迹般地减弱了,急促的心跳在听诊器下渐渐趋向一种不祥的、过于平稳的节奏,仿佛沉入深不见底的寒潭。她不再颤抖,体温却似乎降得更低,皮肤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玉石般的质感。
"稳定了...但体温过低。"怜司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药剂的效果,确实偏离了他精密的计算模型。他摘下听诊器,冰凉的金属触感也无法驱散心头那抹异样。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江浸月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以及那呈现出玉石般冷硬质感的皮肤。这并非单纯的失温,更像是一种...内在的冻结,仿佛有某种冰冷的力量正从她身体核心蔓延开来,抵御着药剂的效力,甚至反过来吞噬着它带来的微弱生机。
他伸出手指,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颈侧动脉。脉搏的跳动微弱而迟缓,每一次搏动都带着一种沉重、粘滞的阻力感,像是在冰层下艰难涌动的暗流。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刺骨,远超吸血鬼正常的体温下限,仿佛在触碰一块深埋地底的寒玉。
“不是环境导致的低温,”怜司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惯有的冷静分析,却也难掩凝重,“是她的身体内部在‘拒绝’热量,甚至...在‘排斥’药剂的核心成分。” 他拧紧眉头,目光落回注射器上残留的几滴幽蓝液体。那原本活跃的荧光此刻显得黯淡,仿佛被无形的寒气侵蚀了活性。
“排斥?”绫人猩红的瞳孔危险地眯起,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你的意思是,你的药反而在害她?”他踏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目标首指怜司。床边的昴猛地抬头,扣着江浸月肩膀的手无意识地又收紧了几分,手臂上那五道新鲜的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更加狰狞。
“啧,别那么急躁嘛,绫人。”礼人终于从阴影中踱步出来,脸上那玩味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探究。他的手指依旧插在西装内袋里,紧紧攥着那枚项链,金属的棱角硌着他的掌心。“怜司的意思是,我们的小猎物,身体里藏着比我们想象中更有趣、也更麻烦的东西呢。”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江浸月冰冷的身体,“这可不是普通人类该有的反应哦。”
“好冷...”奏人半张脸埋进泰迪熊,怀里的玩偶绒毛上沾的药水早己干涸,此刻却似乎也无法抵御从病床上弥漫开来的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他本能地想把泰迪熊抱进怀里。
就在这时——
“砰!”医疗室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修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金色的瞳孔里翻涌着风暴过后的余烬,是强行压抑的焦躁和一丝罕见的、被打断的失控。他的领带彻底不见了踪影,衬衫领口被扯开,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刚才那刺耳的琴音断裂仿佛预示着他理智的弦也绷到了极限。他无视了房间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目光如探照灯般第一时间锁定了病床上的江浸月。
“她怎么了?”修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视线扫过怜司手中的空注射器、昴手臂上的伤,最后定格在江浸月那异常苍白的脸上和皮肤诡异的质感上。“那药剂...有副作用?”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怜司,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
怜司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迎上修审视的目光:“初步判断,不是药剂的常规副作用。是她的体质或体内存在的某种未知力量,对药剂产生了强烈的排异反应。体温骤降,脉搏迟滞,生命体征在药剂作用下‘稳定’后反而出现了更危险的低温症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昴手臂上那五道深红的抓痕,“而且,这种排异反应...似乎在她受到强烈刺激,比如刚才注射时的剧痛后,才被彻底激发出来。”
他的视线最后落回江浸月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冰冷的皮肤,看到内部正在发生的异变。“现在的情况是,药剂强行压制了她身体的某种崩溃,却也同时触发了更深层的防御或...反噬机制。她的身体正在本能地‘冻结’自己,以对抗药效和可能存在的内部损伤。这种状态...”怜司的声音低沉下去,“比单纯的昏迷或失血更棘手。我们无法通过常规手段给她升温,强行施加热源可能会加剧她体内的冲突,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怜司的话像一块沉重的寒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暴雨的喧嚣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更衬得室内的死寂令人窒息。
绫人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江浸月,仿佛想用目光将那层寒冰融化。礼人项链的手指停顿了,嘴角那抹惯常的弧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沉思。奏人抱着泰迪熊瑟瑟发抖。昴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被少女抓出的伤痕,又看看掌下那具冰冷得不像活人的身体,一种从未有过的、混杂着无力感和莫名焦躁的情绪在他胸腔里冲撞。
修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光线,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医疗室里晦暗不明。他沉默了几秒,那沉默沉重得仿佛能压垮空气。最终,他开口,声音比窗外的夜雨更冷:
“所以,你的结论是?”他盯着怜司,一字一顿,“我们只能看着她...就这样‘冻’下去?”那“冻”字被他咬得极重。逆卷家的长子,第一次在兄弟面前,流露出一种近乎失控边缘的、被未知和无力感点燃的愤怒。而这份愤怒的根源,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生命体征如同风中残烛,在自我冻结的冰寒中微弱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