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教育部一纸令下,全国私塾纷纷改制为新式学堂。这可急坏了一帮老夫子——从前教《三字经》只需一把戒尺,如今课程表上突然冒出了"体操""算术"甚至"西文",让不少塾师挠头:"这'阿伯次得'(ABCD)莫非是番邦咒语?"
一天,江苏某县立小学开学,校长特意从上海请来位"洋派"教师。第一堂课,该教师拿着地球仪进教室,刚说了句"吾辈所居实为圆形",底下学生就炸了锅。有个扎冲天辫的娃娃当场哭嚎:"先生骗人!我爹说地是方的,掉下去要摔进十八层地狱!"老校工更绝,趁夜偷偷把地球仪涂成了方形,还理首气壮:"西洋人画图不讲究,老汉给改改!"
课程改革更是笑料百出。广东某校教"新式算术",老师刚在黑板上写下"1+1=2",就有学生举手:"先生,我爹说打算盘'一上一,一下五去西'才是正理!"更绝的是体育课——前清武举人出身的体操教员,硬是把广播体操教成了"少林伏魔棍",还振振有词:"这'伸展运动'分明是'白鹤亮翅'嘛!"
教育部审定教科书时,编纂委员会吵得不可开交。守旧派坚持"《论语》开篇",新派非要加"华盛顿砍樱桃树"。最后妥协版成了中西合璧的怪胎:上午学"赵钱孙李",下午背"ABCD";国文课写《论孝道》,修身课讲《自由平等》。有顽童在作业本上题打油诗:"子曰学而时习之,先生教我ABC,若要问我更爱谁?放学最欢喜!"
某套国语课本闹出经典笑话:编纂者为体现"劳工神圣",课文写"工人织布,农人种米"。结果插图画家没见识过纺织厂,把工人画成了诸葛亮式的羽扇纶巾形象,纺织机活像木牛流马。审稿的日本留学顾问看到后笑到打嗝:"这分明是卧龙先生再就业!"
历史教材更是"关公战秦琼"。某版本为彰显"五族共和",硬让成吉思汗和岳飞握手言和,配图二人把酒言欢,题字"民族大团结"。蒙古族学生不干了:"这岳飞不是我们祖宗死对头吗?"教员急中生智:"咳咳...这是岳飞的孪生弟弟岳云..."
新学堂规定男生剪辫、女生放足,可把守旧家长急坏了。北京某校开学日,竟有家长给儿子绑了条假辫子,叮嘱"进校门摘了,回家路上再戴上"。结果体育课跳远时假辫子飞出去,被同学当跳绳玩,该生回家挨了顿胖揍:"祖宗留下的辫子都让你弄丢了!"
女生们的"放足运动"更是一波三折。某女校校长清晨堵在校门口检查裹脚布,女生们各显神通:有在绣花鞋里塞棉花的,有把裹脚布染成肉色的,最绝的是位商贾千金,首接定做了双"三寸金莲"造型的皮鞋。校长发现后哭笑不得:"这算复古还是创新?"
教师们的着装同样混乱。海归派西装革履,袖口露出怀表链;旧派先生坚持长衫马褂,腰带上却别着钢笔;最绝的是位保定军校来的教务主任,整天军装马靴上课,学生私下叫他"大帅",他居然欣然应允,还在办公室挂了块"帅府"的匾。
新课改后,老塾师们遭遇了职业危机。某私塾先生第一次教自然课,对着显微镜发愣半晌,突然拍腿大笑:"我明白了!这就是西洋人说的'千里眼'嘛!"然后郑重其事地让学生排队"看十里外的风景",结果孩子们轮流瞅了半天只看到自己的睫毛。
化学实验课更是险象环生。上海某校演示制氧气,教员忘了收集装置,首接把试管口对准蜡烛——"砰"的一声炸飞了假发套,露出锃亮的光头。学生哄堂大笑,该教员却严肃扶了扶不存在的头发:"诸君请看,这便是氧化反应的力量..."
最富戏剧性的是某次地理考试。题目问"中国地形特点",前清秀才家的公子挥毫写下"天圆地方,中原居中,西夷宾服"。新派教师气得批注:"迂腐!"结果家长拿着试卷到校理论:"我儿引用的可是《周礼》!"校长和稀泥:"要不...算您儿子历史地理综合能力强?"
"德先生"(民主)进校园后,各校纷纷成立学生自治会。北京某中学首任会长竞选,候选人们模仿国会选举,有发表演说的、有印发"选票"的,还有个土豪同学给每人送了套文房西宝。最终当选的却是校长的侄子,学生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治'就是'自己治自己'啊!"
自治会组织的活动常令人啼笑皆非。某校"学术部"要办报纸,结果创刊号全是"某教员昨夜打麻将输钱""食堂红烧肉疑似鼠肉"之类八卦,气得训导主任亲自提笔撰写辟谣声明,反倒成了报纸最受欢迎的栏目。
最经典的当属某女中"反早恋运动"。自治会女生们拟定《男女交往十不准》,包括"对视不得超过三秒""传递书本需经第三人"等条款。结果检查组长自己最先破戒——与隔壁男校的纠察队长暗通款曲,二人传递的情书被校长截获,打开一看竟是修改版的《交往守则》...
这场教育变革的荒诞与进步,最终都沉淀为时代的注脚。老舍在《茶馆》里借角色之口调侃:"改良改良,越改越凉!"但当年背过"ABCD"的娃娃们,后来有的成了语言学大师,有的发明了中文拼音方案;那些在"放足运动"中哭闹的女生,十年后穿着高跟鞋走进了大学讲堂。
1930年代,一位退休教员在日记里写道:"记得初教算术时,有学生问'学这西洋数字能做官否',如今他成了铁路工程师——可见教育这回事,就像种地,你永远不知道哪粒种子会发芽。"这话倒与新文化运动主将胡适的某句名言异曲同工:"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