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李昀屹的斥责当真是唤醒了大皇子的果决与根骨。
待回到少阳院后,大皇子将自己大半的份例分给了承香殿,大张旗鼓地模样,整个后宫差不多都知道了。
之后更是每日午时去承香殿磕头请安,做足了孝子的恭顺姿态。
一时间宫内宫外皆是感叹,大皇子当真是孝顺体贴,哪怕是萧氏降位至娘子,大皇子仍恭敬有加,为萧娘子撑腰。
萧文清却只觉得,大皇子分明与她有了隔阂,让她仓惶却不知该如何化解。
这般的僵持一首到了年关,宫内宫外俱是热闹一片,爆竹脆响,桃符高挂。
紫宸殿中
李昀屹立于案前,执笔写着福字,虽说有赐福之意,可脸色却黑的厉害,嘴上止不住的抱怨,“年年赐福,年年赐福,就不能自己写吗?个个儿苦读数十年,每年却还得叫我写,手都要累断了。”
更重要的是,打扰了他黏着穗穗的时间啊。
好不容易处理完灾情,解决完政事,原以为封了笔就可以日日和穗穗在一处了。
谁知又经高殃提醒,还有每年惯例,给朝中官员、勋爵将领赐下福祉,需得他亲手题写。
其实往年也是如此,只是那时候李昀屹还不是现在满心风月的李昀屹,处理政事高效快速,赐福也是得了空闲随手写几张即可。
哪像如今,李昀屹得了闲暇便想陪着贵妃,什么赐福,早抛在脑后了。
便是他先前喜欢的野禽走兽,也有几个月没去瞧过了。
姜时宜窝在炕榻上,听见书案那边隐隐约约传来李昀屹的抱怨声,忍不住笑出声来。
从年头忙到年尾,看来这皇帝也不是好当的啊。
照夜在一旁端着小竹篮,里面是金黄顺滑的绸线,另一端在娘娘手中缠着。
姜时宜一边动作轻巧的编着穗子,一边声音明亮的跟李昀屹笑语,“好了,莫要再抱怨了,赶紧写完才是正事,现在马上到年关了,你这福字再赐不下去,那些朝臣们还以为是今年得了你的厌呢。”
每到年尾陛下赐福,多少也能看出那些臣子得陛下欢心。
李昀屹也惯常用赐福的手段,拉拢或敲打朝臣。
可今年他却实在没了这个算计的性质。
细细算来,这个朝臣行事刚烈,不讨人喜欢,不赐。
那个朝臣过于圆滑,瞧着就烦,不赐。
还有那爱溜须拍马的,不干正事,不赐。
还有先前上了奏折叫他批改太久,结果是个乌龙的,更是罪大恶极,不赐。
还有这个,不对,这个是姜家,李昀屹瞧了眼轻纱帘子后影影娑娑得穗穗身影,神情温软,这个要赐,赐五个。
算来算去,工作量少了不少,李昀屹这才满意得勾勾唇角,继续加快速度。
高殃就在一旁瞧着,心想陛下您可真是,为了省点功夫,往年得了赐福的朝臣都没被勾划。
今年突然来这么一遭,那些朝臣只怕都要暗自揣摩,是不是哪里得罪了陛下,惹了陛下厌弃了。
东想西想,胡思乱想,只怕这个好端端的年都过不好了。
姜时宜许久没做穗子,手有些生,硬是连着做了好几回,才成功得到个完美无缺的。
将自己在库房精心挑选的玉珠一一穿上,最后成形。
放置在光线下,玉质温润,细腻如脂,盘在手中应该是润泽的很。
姜时宜对这个做成的十八子还算满意,捻着放回了紫檀盒中。
方才做成的穗子还有几个,只是尾穗不齐,又或是哪里抽了线。
毕竟是姜时宜用心做的,随意扔了她也不舍得,干脆就又取出几块青玉、黄玉,一一将流穗配上。
反正李昀屹也不敢嫌弃,姜时宜抿着唇,眼神亮晶晶的,既是得意又是骄纵。
自己是闲着无聊,所以才想给李昀屹做些穗子。
才不是因为其他原因。
做完了女红,姜时宜将玉佩手串一一摆好,心中满意的很。
看来自己心灵手巧、聪慧机敏得很啊,女红没学多少,却能做出这么完美的流穗。
李昀屹能娶了自己这个贤惠妻子,真是偷着乐吧。
照夜就看着娘娘支着下巴偷乐,像是得意洋洋,心中既是宠溺又是好笑的。
这穗子是最简单的编法,放在尚衣局都是要处理掉的,娘娘学这个都学了许久呢。
不过,以陛下对娘娘的纵容,想来也觉得无碍吧。
反正整个尚衣局都为侍奉陛下,可陛下却只时时将娘娘那抽了线的穗子戴在手边。
想必也是觉得,千好万好,不如娘娘亲手做的好吧。
李昀屹净了手踱步到室内,就瞧见他的穗穗托着腮,嘴角都扬到天边去了,笑得双靥嫣红,可爱的不行。
他上前贴着穗穗匀称秀美的脊背,凑到脸颊处嘬了几口,才拥着她柔声问道,“在笑什么呢,乖乖?”
只注意到了眼前的穗穗,案几上的玉饰都快撞到眼睛了,李昀屹硬是瞧不见。
姜时宜被亲的躲了几下,撇嘴嗔他一眼,当真是愈发不顾忌了。
先前还知道等照夜出去再亲近,现在莫说是对着照夜,便是殿外一众奴才瞧着,他也是光明正大的说低头就低头。
说他厚脸皮,当真是不亏他的。
姜时宜笑着将人推开,扬了扬下巴,骄矜又得意,“刚好这会儿得了闲,给你重新做了流穗,先前的那个都用旧了,临近年关,辞旧迎新,也该换个新的了。”
李昀屹在穗穗的示意下看向案几,被那摆满了的玉饰流穗晃花了眼。
这是他在做梦吗?这么多穗穗亲手做的流穗,他都要带不过来了,这也太幸福了吧。
李昀屹笑都要咧到后脑勺了,不顾穗穗的反对,将人箍在怀中狠狠亲了一通,“穗穗当真疼我,往后这几样玉饰我日日都带着,叫旁人都瞧瞧,我的穗穗体贴又贤惠。”
姜时宜被李昀屹的话哄得忍不住笑意,眉眼弯弯,清艳可爱。
虽然做的流穗被吹捧,但姜时宜还是有一丝理智,这么多玉饰都挂在身上,叮铃咣铛的,哪里就好看了?
“你每日选两样戴,戴的太多也不好看。”
李昀屹难得不想顺着穗穗的意,要是不能都带着,旁人怎么知道他的穗穗给他做了这么多流穗。
流穗,流穗,穗穗,穗穗。
李昀屹心中缓缓念着,原本就异常珍惜的流穗,此时倒有了别样的光辉。
往后他一定每时每刻都带着,是流穗,也是穗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