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皇帝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恣意妄为的少年,再到如今大权独揽的成熟帝王,太后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复杂。
哪怕这是她的儿子,可她也不会忘记,他是一个男人,更是一个帝王。
情浓时许下海枯石烂的誓言并不稀奇,就连当初先帝不也曾握着她的手发誓,此生绝不负她吗?
可兰因絮果实乃常态,当年华逝去,情意消减,她的儿子是否还能牵着皇后的手,站在她的面前说一句我只要她呢?
太后怅惘极了,又想起先帝临终前的那段时间,像是垂垂老矣的恶龙,盘旋在权力上空,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皇位的人,都会被刻薄怒斥。
皇帝也是在那段时间变得沉稳许多,因为当时身为太子的他,首面先帝的怒火,若非根基深厚,只怕要如其他皇子一般被废除圈禁。
皇家的真情无价,情浓时天下不足为贵,淡薄时贫贱不如草芥。
她的皇儿,看得透吗?
深深的吐了口气,太后轻轻摇头,掩去某种的复杂神色,郑重其事的说,“你既然己经做了决定,哀家不会干预太多,只是,哀家希望,待二十年、三十年以后,你能记得,皇后也是你百般呵护捧到后位上的,太子也是在你满心期待下降生的,莫要行差踏错,后悔莫及。”
抛去皇帝母亲的身份,太后是很喜爱皇后的脾性的,虽乖张傲慢却不失大气雍容,她会为皇后记着,此时此刻皇帝的情深如许。
李昀屹听了母后似警告似劝诫的话,不恼不怒反而轻笑出声。
母后也甚是爱重穗穗,能得母后喜爱,终究也算是对穗穗的一重保障。
掀起茶盖将那碧螺春仰头一饮而尽,觉得喉间被茶水浸润了,李昀屹才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温声道,“母后,儿子最不屑那朝三暮西、违背誓言之人,今日为皇后所做的一切,儿子不悔,往后余生,亦是。”
姜时宜更衣过后,用泡着鲜花瓣的清水净了净手,才又被照夜搀扶着回到正殿。
许是一路过来秋风甚凉,叫她指尖也浸出通红痕迹,落入李昀屹眼中便是一阵心疼。
牵过穗穗的手握在手心吹了吹,李昀屹蹙着眉头,低声问道,“怎得手这般凉,可是路过沿廊冷着了?”
哪里就到这见不得风的娇弱地步了?
姜时宜见他在太后面前仍不知收敛,有些羞赧地推了推他的手,娇声嗔怪道,“看着吓人罢了,肌肤轻薄细嫩些,所以才一招就红,莫要再母后面前大惊小怪。”
也是,李昀屹想到穗穗在床榻上亦是这般,轻嘬一口便是梅花落雪般的红艳,叫人又爱又怜。
不知捧着自己手的这人又动了歪心思,姜时宜笑得乖巧,仰脸跟太后说着俏皮话,“母后,先前您怀着陛下时,可有什么孕吐反应?臣妾怀着这孩子,竟然半点儿反应都没,当真是安静得很。”
说起这个,太后可真是太有话说了。
“先前怀着皇帝时,哀家还以为是怀了个哪吒,当真是三天两头的闹腾,便是用膳,但凡用的菜品不是得他意的,便要吐个不停,到了六七个月的时候更是不得了,白日里在肚子里老实,晚上就开始翻来覆去闹腾的人睡不好,当真是...”
滔滔不绝如流水争先的吐槽,叫李昀屹也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他拂了拂鼻尖,为自己辩解道,“哪里有母后说的那般夸张,指不定是当时伺候的人不尽心呢,儿子那时还小,哪里会折腾的那么厉害。”
一定不是因为他小时候太作精的缘故。
太后只听着他辩解,横眼看他哼笑两声,“或许吧,反正也不止是哀家一人这么觉得,当初你两三岁跟着你皇爷爷去御书房,还不是拿着墨水糊弄了你皇爷爷一胡子。”
当时李昀屹作为皇太孙,被娇惯的不像话,跟他皇爷爷一块儿在御书房玩的时候,拿着一旁的狼毫笔,蘸着墨水往人脸上涂,皇爷爷那时想躲,还是被画到胡子上了,被当时的朝臣看了个正着。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李昀屹顽劣骄纵的名声才开始往外传的,惹得后来上书房中给他讲课的夫子都战战兢兢。
姜时宜在一旁听着李昀屹小时候的囧事,没忍住笑出声,当真没看出来,原来李昀屹小时候竟是这么个混世魔王。
李昀屹自觉在穗穗眼中的形象受损,赶忙叫停了这个话题,“好好的怎么说起这个了,不提了不提了,母后,儿子打算等除夕时再将皇后有孕的消息宣布,刚好普天同庆。”
随口扯了一件事儿,李昀屹只想赶紧混过去,谁知却见母后还是拉着穗穗讲的欢快,丝毫不顾及他的感受。
好哇,他身为帝王的尊严,身为夫君的端肃,竟无一人在意。
哼,被气到了的李昀屹抿着薄唇,坐在穗穗身边就看着她们乐的欢,甚至还当着他的面说他的坏话。
真真是把李昀屹气了个仰倒,他仿佛己经看到将来穗穗叉着腰教训孩子,“都是随了你父皇”。
最后还是太后看在皇帝再三给她使眼色,才意犹未尽的闭了嘴。
还是给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留几分颜面吧。
回去的路上,姜时宜还歪在李昀屹怀中笑呢。
“李昀屹,原来你还因为馋嘴差点没跑丢啊,哈哈哈。”
李昀屹看着穗穗笑得欢快,也真是没了法子,只能任由她调侃。
那是他三西岁的时候,恰逢祭祖宫宴,还小的李昀屹觉得宴席上的点心菜品都不好吃,自己悄摸跑到御膳房,拿了要呈到御前的点心。
谁知回来的时候找错了路,一下子跑到了南宫门前,将值守的金吾卫吓了一跳,后宫更是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