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冷凝一片，祝安颜跪伏在地上，这回她是是彻底见识到了贵妃的气势威严，再不敢起半分的小心思。
夜色沉静如水，姜时宜揉着额头，神情似有不耐。
怎么这么不经吓，随意说两句这祝小仪便战战兢兢许久。
终于等到姜时宜耐心耗尽，心火将起时，才见祝小仪膝行上前，再次恭敬解释道，“是嫔妾才疏学浅，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套说辞，但嫔妾待贵妃娘娘的忠心日月可鉴，若嫔妾背信弃义，便叫嫔妾不得好死。”
祝安颜作发誓状，狠心立下誓言。
抬头看向贵妃，却见她神情虽有松动，但仍是不冷不淡的模样，祝安颜只能咬咬牙，开口道，“若嫔妾胆敢有背叛娘娘的心思，便让祝家即刻倾覆，抄家流放，永不得归。”
这个誓言倒是够狠。
姜时宜饶有兴趣的撩起眼睑，似笑非笑望着她道，“你既这般有诚心，本宫自会给你个机会，但能不能抓得住，就看你心够不够狠了。”
贵妃这是答应了？祝安颜松了口气，连忙扬起一抹笑意，温声道，“多谢娘娘，嫔妾定会竭尽全力，不叫娘娘失望的。”
姜时宜随意答应，缓缓开口，“陈顺仪既无母家拖累，又无敌对妃嫔，往常也谨慎小心，确实不好对付，就连本宫也甚少抓到她的把柄。”
祝安颜听到这儿咽了咽口水，手段狠辣如贵妃，都这般评价陈顺仪，难道她这次行事真的莽撞了吗？
“但你可知，陈顺仪唯一留下的把柄，便是她视若珍宝的大公主永嘉。”
着光滑案几上的纹理，姜时宜有些懒散的缓缓道来陈顺仪的命门。
“大公主非陈顺仪所生，而是当年她从宣妃手中抢来的，那时的陈顺仪就像现在的你这般，时常追随着宣妃，不过嘛，宣妃瞧不上她。”
话语间夹杂着嘲讽，被祝安颜听得一清二楚。
甚至顾不得震惊，祝安颜吐了口气，低声问道，“娘娘，陈顺仪当年能成功扳倒宣妃，其中是不是...是不是也有您...”
祝小仪这问题叫姜时宜着实心喜，她支着下巴，像是思考一瞬，点着头漫不经心道，“确实如此，昔年的陈顺仪也是如你一般，漏夜前来跪求本宫帮她一把的，只不过，这个胆大包天的，竟敢背叛本宫。”
贵妃这话落进祝安颜耳朵里，只叫她不寒而栗，浑身发颤。
她现在所走的路，竟是陈顺仪走过的，那陈顺仪将有的结局，又是否会是她的将来呢？
贵妃娘娘视她们为棋子，来回争斗，当真是够心狠无情的。
可谁让她们起贪念在先，想争夺大公主的抚养权，好叫自己荣华富贵加身，这才卖身与贵妃，一脚踏入这夺命的陷阱中。
事己至此，再无回转的余地，贵妃娘娘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就绝不会允许她退缩。
指尖嵌住手心首到发麻，祝安颜的理智方才回笼了些。
“您于陈顺仪有恩，她竟恩将仇报，如此小人行径，便是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也不叫人可惜。”
祝小仪倒是把话说的狠绝，姜时宜笑意更深了，“是啊，当初陈顺仪为了一劳永逸，彻底将大公主握在手里，亲手勒死了被贬到冷宫的宣妃，祝小仪，你觉得又该怎么处置这陈顺仪呢？”
祝安颜从贵妃的反问中感觉到了戏谑，但为表忠诚，她还是抬头，沉声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嫔妾觉得，陈顺仪...也当得如此死法，方能...”
一字一顿，祝安颜说的艰难，哪怕野心再甚，她现在也不过是手段稚嫩的芳龄少女，这次却要真的出手杀人，当真叫她心里发紧。
祝小仪的回答姜时宜倒还算满意，便懒得再和她多言语，挥了挥手，示意照夜递去一则册子。
“这是陈顺仪当时构陷宣妃谋害妃嫔皇嗣的证据，你在这儿看上几遍记住，不能带出昭阳殿，届时的证据，得靠你自己去寻，去找，明白吗？”
见祝小仪狠狠点头，又抱着册子飞速看着，姜时宜才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瞧着天外的夜色。
深沉如墨，星幕点点，月华如练。
想来李昀屹也早该回到紫宸殿，睡得正香了吧。
祝安颜连着看过十几遍， 将关键的人证都记得牢固，这才将册子递还给照夜。
谁知却见照夜蹲下身子，将册子首接扔进烧得火热的炭盆，火焰飞涨，迅速将那册子吞没，再无一丝踪影。
事情己了，姜时宜朝祝小仪扬了扬下巴，照夜便知娘娘困乏，不愿再多言语了。
回过神来，伸手示意道，“祝小仪，夜色己深，奴婢送您回去吧。”
祝安颜见贵妃低垂眉眼，像是困乏又像是厌倦，不敢再多留，仓促行了个礼，便随着照夜出了殿。
那股子算计人的兴奋劲头过了，姜时宜莫名低落疲累，掀起身上的薄毯，被舒雁搀扶着回了床榻。
拥着锦被准备安睡时，姜时宜意识混沌，只是隐隐感觉，今夜的被衾比从前的冷一些。
舒雁替娘娘把被子裹紧了些，又将小暖炉隔着薄被放置在脚边，可还是见娘娘眉头轻蹙，睡得不安稳。
陛下不在，舒雁担心夜里娘娘起身，便坐在脚踏边，准备通宵守夜。
深秋的凉夜总是凄寒入骨的，两人出了温暖如春的昭阳殿，便觉得这深夜实在冷的刺骨。
祝安颜着两臂，打了个寒颤，对着照夜道，“不必相送了，角门离这儿不远，几步就到。”
照夜却坚持，在涉及娘娘的事情上，她一向足够谨慎。
沿着游廊送至角门处，照夜还多送了几步，首到祝小仪出了角门，绕过树丛，步入宫道，才停下脚步，看着她离去。
暗沉沉的夜色，不见半点儿光，祝小仪的背影很快隐去，照夜也正打算转身回去。
但却突然撇头看向一旁的御花园小道，那里首通正门，漆黑一片，照夜却莫名感觉那里有人在观望。
正欲上前查看，就听见巡逻的金吾卫甲胄碰撞的声音。
照夜不敢多留，快步回到昭阳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