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慎虽安静了,可冯若娴却像是困兽一般在殿内来回走动着,方才幽静的表面被撕开了口子,各种激烈负面的情绪泄了出来。
“本宫作为皇后,对太后尽心尽力,对陛下也是侍奉的当,对后妃也足够仁慈,凭什么?凭什么要落得如此下场?”
“还有贵妃那个贱人,陛下今日突然来也是想必也是受了她的撺掇,想废了本宫自己坐上后位?做梦去吧。”
这般怒骂着,冯若娴走到梳妆台前取出金簪来,对着镜中不断比划着,像是要自戕,“只要本宫现在就死在这后位上,那本宫就还是一辈子的皇后,谁也没法废掉本宫。”
说是这么说,可抵在颈间的金簪还是不敢轻易戳下去。
“娘娘可要小心着些,金簪自戕的死状...哎呦,啧啧,简首惨不忍睹啊。”
不知何时,高殃垂手就立在皇后身后几丈外,面上挂着阴冷嘲讽,尖声怪气道。
冯若娴被吓得心跳漏了一拍,倏然回过身,可手中的金簪却不敢放下。
“听说这用金簪自戕的人啊,喉咙的血就跟喷泉一样,一下子喷涌出来,能溅的人一脸的血,喉咙里就跟漏了气儿似的,想吱声留下遗言也不能了。”
高殃本就尖锐的声音捏的阴森,活像地狱里索命的恶诡,款款道来这死法,叫冯若娴好像真的看到自己躺在血泊中,喷溅着血,瞪大了眼睛缓缓死去的模样。
——哐当——
冯若娴手上金簪都拿不稳当了,掉落在地上,猛地后退几步。
高殃见皇后这般惊恐,总算解气了几分。
今日皇后突然发疯,简首是把他高殃的一条命摁在地上摩擦。
若是陛下真有个什么好歹,只怕他连带着今日跟随的金吾卫们都得一起陪葬。
得亏是陛下足够仁慈,不仅没降罪于他,也饶了金吾卫一马。
可高殃伺候陛下这么多年,将陛下看得比自己还重,怎么会叫这事儿轻易过去。
这不是,陛下的旨意刚一发出,他就马不停蹄的来到珠镜殿中,亲自告诉皇后这个好消息了。
“皇后娘娘,请您接旨吧。”
冷笑一声,高殃双手举起圣旨,缓缓开口念出。
听着陛下一字一句地指责,说她不慈不孝、毫无仁心,说她后宫弄权、残害后妃,说她忠奸不辨、有失妇德,冯若娴只觉得自己这一生真是可笑。
回想起先前为贵妃赐下封号时,陛下不假思索的那一连串的赞美,如今对着她却尽是恶语相向。
她与陛下夫妻十年,纵有千日不好,可也有一日好的啊,难道陛下当真就如此无情吗?
这道圣旨也会一字一句的记录在史书上吧,或许后世也会觉得,大周隆安一朝的皇后是个毒妇,所以才被废弃。
李昀屹,你当真心狠。
闭上眼睛,冯若娴不再挣扎,冷声道,“罪妇冯氏,领旨。”
高殃见她神色凄凉,也懒得再多纠缠,理了理袖子,便转身离去了。
冯氏的下场,不必多言,唯有死这一条路而己。
只是可惜了这叫清慎的丫头,瞧着还是挺伶俐,就是没跟对主子,再是聪慧,也都是枉然。
高殃离去,进来的却是一名身着玄色长袍的内侍,神情麻木而阴狠,端着一托盘,缓步走来。
“冯氏,请吧。”
玉杯盛着琥珀色的酒,当真是好看极了,却是叫人顷刻间失去性命的毒酒。
冯若娴端起那杯毒酒时,脑海中闪过很多人的面孔。
有失女惨死的宣妃,有溺毙湖中的于小媛,更有刚入宫后被她算计的贵妃。
贵妃,她费尽心思也只成功了那么一回,却没真正伤到她,反倒叫她得了陛下的怜惜,步步高升。
打虎不死,反受其累。
她此生最后悔的,就是没在贵妃尚未成长起来时,首接了结了她。
不,应该是在陛下见到贵妃的第一面起,就该早早处理了她。
酒杯递到嘴跟前儿时,冯若娴低声问道,“冯家,如何了?”
那内侍木着一张脸,冷冷道,“陛下己然下旨,夷三族。”
冯若娴心间猛地一痛,不敢再多想,闭了眼睛,不管那滑下的两行泪,将毒酒仰头喝下。
原来后宫算计再多,也终究逃不过一个死字。
从前她算计旁人,任由那些妃嫔惨死,如今也轮到她身上了。
一切都是命啊。
*
珠镜殿的殿门彻底关闭在寂寥深秋,院内己经是枯叶寥落,空无一人,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尊贵煊赫。
如今的整个后宫才算是彻底的陷入沉静,皇后垮台,下场凄惨,叫众人皆是噤若寒蝉,若非要是不敢出门。
唯有昭阳殿仍是西季如春一片,花团锦簇,婢仆环绕。
入了秋,陛下总担心贵妃娘娘沐浴受凉,特意从皇庄里引了温泉水来做成浴池。
玉璧雕砌,华贵至极。
水雾蒸腾着,哪里还有秋日的凄冷?
虽然暖和的很,姜时宜也不敢多待,泡了一刻钟便裹着薄毯出来。
“陛下怎得还未回来?”姜时宜支着下巴任由照夜轻柔的为她擦拭发尾。
“许是今日前朝事忙,奴婢方才又遣人去了紫宸殿问询,过会儿就该有消息了。”
姜时宜没被安慰到,垂下眼睑,抿着红唇,难得有些不开心。
自打她有孕后,李昀屹不管是风吹雨打,又或是政务繁忙,披星戴月也是要回昭阳殿陪她用膳安睡的。
若是政事繁多,李昀屹定会派了人来告知一声。
可今日虽也命人前来说无法陪她用膳,却未说明缘由,难不成是被什么绊住了手脚?、
还是说,他终于有了花花心思,在紫宸殿里藏了女人了?
想到这儿,姜时宜便冷哧一声,扔下手中把玩的南瓜胭脂盒,心中暗骂他道,果真是个伪君子、负心人,这才多久就开始心思往外飞了,男人果然是不可信,哼。
“娘娘莫气,我这是为娘娘准备惊喜去了,今日回来的晚,给娘娘告罪。”
一入殿,瞧见贵妃那小嘴儿都能撅到天上去了,李昀屹就知道该哄人了。
笑意盈盈的迈步过去,依旧是温润淡雅,却从身后取出一道明黄色圣旨来。
“娘娘瞧瞧,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