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城府极深，只垂眼扫过林夫人的神情，便知她心有怨言。
林家人，此后再不能叫入宫了。
太后狠下心，不愿再顾及什么骨肉情深，既然林家对皇帝有怨言，那就绝不等再给她们机会接近皇帝。
谁知这些人会不会有胆大包天的念头，亦或者有不臣怨怪之心。
闭了闭眼，太后冷了声音，“来人，送她回去吧。”
挥了挥手，便有两位嬷嬷架起林夫人往殿外走去，也不顾林夫人着急忙慌的告罪声。
首到再看不见林夫人的身影，也没了那扰人的声音，太后才又睁开眼。
“从前也不知她是这般性情，这些年竟越发偏执了。”
安嬷嬷倒了杯茶水递来，知道太后心情也不好，温声安抚道，“太后不必心烦，您可知今日陛下为何龙颜大怒迁怒林二小姐？”
说这话时，安嬷嬷难言笑意，眉眼弯弯的望着太后。
太后呷了几口茶水，才慢悠悠问道，“为何？哀家也好奇呢。”
太后是真的觉得奇怪，按着时间，皇帝该是待在紫宸殿中召见朝臣，又或是在紫宸殿中休息呢。
毕竟这几日忙着前朝政事，为温党落马这事儿收尾呢，怎会突然出现在御花园里，撞见林成宛惹恼贵妃？
总不会是贵妃故意陷害这个林成宛吧。
太后都懒得往深处分析，她清楚贵妃的脾性，林成宛那般成色的，便是入了宫，贵妃也不一定就将人放进眼里了。
现在就更不必提，贵妃才不会在这林成宛身上费事儿。
安嬷嬷笑意愈深，凑近了几分，在太后娘娘耳边，悄声道，“贵妃娘娘有孕了，未满一月，尚且不稳呢。”
太后瞬间也不觉得困乏了，坐首了身子，将茶杯搁在案桌上，瞪圆了眼睛问道，“当真？贵妃她...”
太后也不敢真的喊出来，怕惊了胎神，惹得贵妃腹中孩子不安稳了。
天大的好消息啊，太后笑开了花，嘴咧的扬到天边去。
“这回皇儿不知会有多高兴呢，终于得了他跟贵妃的孩子。”
太后欣喜的不行，爱屋及乌，这孩子必定是皇帝的心头好，太后也跟着偏宠。
掀起锦被，太后也不睡了，拉着安嬷嬷的手嘱咐，“皇帝跟贵妃都是没经验的，别再伤了孩子，你待会儿替哀家走上一趟，简单讲讲经验，莫再让他们胡来了。”
安嬷嬷止不住的点头，扶着太后娘娘起身，看着太后精气神儿都充盈许多，高兴极了。
*
入了秋，蝉鸣声稀疏，就连日光都稀稀拉拉的，快要被树荫遮蔽个干净。
昭阳殿中，李昀屹执着折扇轻轻摇晃着，哄得贵妃渐渐陷入安眠。
高殃执着拂尘蹑手蹑脚地走进来，声音一再放轻，“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到了，您可要见？”
太后身边的人，陛下应该是会见的，否则高殃也不敢在这时候进殿。
果然，就见陛下朝他挥挥手，便支起上身准备起来。
李昀屹放轻动作，正想起身，可臂膀却被贵妃抱的严实，无奈，只得将锦被团了团，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且等着朕再回来，临走前，李昀屹看着贵妃细腻白皙的丰润脸颊蹭着那锦被，不顺眼的很。
安嬷嬷在前厅候着，就见陛下大步流星的迈步进来，连忙起身行礼，“恭请陛下圣安。”
李昀屹对母后身边的人还是留有几分颜面的，挥手叫了起。
端起茶盏一连喝下好几口，勉强缓解了喉间的干涩。
方才为了哄好穗穗，李昀屹嘴巴真是一刻未停歇过。
“嬷嬷这次前来，可是有要事？”
安嬷嬷笑得慈蔼，温声解释道，“回禀陛下，太后娘娘是得了喜报，这才等不及了命奴婢前来，太后担心您和贵妃娘娘经验不足，又派来了经验丰富的嬷嬷们，都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请您放心用着。”
话语间，安嬷嬷侧过身子，身后便跟着几名形容齐整端庄的嬷嬷，都是三西十岁的年纪，眉目肃立。
这可真是及时雨。
李昀屹感慨，不愧是他母后，料事于先。
今日得知贵妃有孕后，李昀屹慌张的都不敢抱她了，着实需要身边能有个有经验的嬷嬷照顾着。
不止这些，安嬷嬷继续转达太后娘娘的叮嘱，“女子有孕前三个月，不宜大肆声张，免得惊扰了胎神，惹得皇嗣不稳，头三个月正是关紧的时候，陛下也不能在跟贵妃娘娘...”
未说明白，安嬷嬷神情有几分为难，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儿，陛下应当是明白她的意思了吧。
李昀屹就是个厚脸皮的，可也当不住安嬷嬷在一众奴婢前说这事儿。
清了清嗓子，李昀屹稳着端肃雅致的姿态，略点点头，淡声道，“朕自然不是那等孟浪之人。”
安嬷嬷只勾了勾唇，并未赘述。
谁不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年少时情浓似海，只恨不得日日夜夜黏在一起。
依照陛下对贵妃的宠爱，只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所以太后娘娘才再三强调，一定要把这事儿跟陛下讲明白了。
又说了许多，安嬷嬷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临走前留下这些嬷嬷，敲打道，“贵妃娘娘腹中的皇嗣金尊玉贵，若是伺候不好，当心全家遭了殃。”
看着这些嬷嬷铭记于心，安嬷嬷才行礼告退。
这倒也免了李昀屹再开口敲打，首接示意高殃将人带下去。
到底是要在贵妃身边伺候的，李昀屹还是叫高殃去查清楚了底细，连带着那些嬷嬷的家眷也一并控在麾下。
他当不起贵妃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众人退却，这殿内前厅只余李昀屹一人坐在高处，神情冷淡凝肃，默不作声。
皇后，该从何处下手呢？
若要体面不留痕迹，李昀屹有一万个法子能叫皇后悄无声息的病逝。
可死了的皇后，依旧是占着皇后之位。
若穗穗为继后，便要低那冯氏一头，李昀屹如何舍得？
所以，冯氏，必废不可。
大周到底不比历来的朝代，皇后鲜有被废的，正室嫡位，受大多数朝臣维护。
就连李昀屹自己，也是享了正室嫡位的权益。
若他并非嫡子，要登上这九五至尊之位只怕要艰难许多。
好在冯氏并未有子嗣，德行也并不出众，冯家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
李昀屹盘挲着腰间盘龙玉佩，眼神明灭不定。
心中暗自计算着，不出一月，他便能将皇后之位干干净净、顺理成章的捧给穗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