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遮掩所有喧嚣,万籁俱寂,只余几点星光缀在天边闪烁。
昭阳殿中
正殿剩下几盏宫灯,侧殿却灯火通明。
姜时宜坐在梳妆台前,墨发披散,不施脂粉的面容细腻如脂,艳若桃李。
照夜为她疏通着发丝,却按不下娘娘激动兴奋的心思。
“照夜,动作快些,母亲一定等急了。”姜时宜越过前面的窗台,看向侧殿。
难得母亲能来陪她,姜时宜实在想念母亲,便央求着她留下一夜陪一陪她。
原本姜夫人是极为谨慎小心的性子,不愿留在宫中给贵妃添麻烦,可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窝在她怀中软哒哒的撒娇,再硬的心肠也只能软作一团。
好不容易拾掇得差不多了,照夜为娘娘披上氅衣,提起宫灯随着娘娘一同去了侧殿。
姜夫人己经在床榻上等候许久了,看着姜时宜的雪白玉面,赶忙漾起笑容,拍了拍身边的床榻,朝她招手,“快来吧,穗穗,母亲己经给收拾好了。”
姜时宜听见母亲又唤她小名,抿着唇笑得竟有几分羞赧,迈着步子小跑着扑在母亲怀中,“母亲,您怎么还唤女儿的小名啊,女儿都要到做母亲的年纪了,羞羞羞。”
姜夫人却抱着她笑得宠溺,身子也跟着晃悠,温柔如春风的声音道,“不管我们穗穗是什么年纪,都是母亲的宝贝,就是有了小皇嗣,穗穗也只是穗穗啊。”
就是这样毫无保留的溺爱,姜时宜太想念母亲的拥抱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西时皆宜,吾家穗穗,正当好时节。
这是姜时宜名字的出处。
早在怀上姜时宜前,姜夫人便准备了许多的大名小名,最后姜时宜出生在麦穗成熟的时节,姜家才为她取名时宜,小名又叫穗穗。
是期望着姜时宜能像年年的谷穗一般,苍翠,生机勃勃,这是对她最深切的期盼。
夜色渐深,姜时宜也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抱着母亲的手臂娇声道,“母亲,咱们准备着睡吧,不然明日晨起八成又要起不来了。”
姜夫人哪里会不应,搂着自己的乖女儿展开锦被,将她裹在怀中,像小时候那样紧紧的拥着抱着。
或许是凉风吹过阴云,温度降下,殿外竟淅淅沥沥传来雨声,像是为将要到来的立秋做个打头。
云层间也隐约有雷声掺杂,电光落下。
意识朦胧、半睡半醒之际,姜时宜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将她惊醒。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害了你...”
隐隐约约的声响,让姜时宜蹙着眉头略抬起头,神情不耐阴冷,欲开口呵斥。
却被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捂住耳朵,隔绝了那些杂乱凄惨的声音。
姜时宜的神情瞬间柔软下来,像是小时候一般倚靠在母亲怀里,紧闭着双眼,被捂着耳朵,隐约还能听到母亲轻柔的哄,“穗穗乖,没什么声音,乖乖睡去吧。”
不再多想究竟是叶贵嫔还是温贵人又被人吓唬了,姜时宜只埋在母亲怀抱中,沉沉睡去。
看着穗穗睡着后乖巧莹润的面容,姜夫人却眼角带着泪,她的女儿究竟在后宫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大半夜竟还有这种动静,伴着雷声雨声,哪个女儿家不害怕惊恐,还好自己今晚留下来陪穗穗了,不然指不定穗穗窝在被子里一个人小声地哭呢。
她从小宠着捧着的人儿,到了皇宫里却要伺候旁人,哪怕如今陛下对她再是宠爱,又哪里会没有受委屈的地方呢?
想到这些,姜夫人愈发睡不着觉了,心里暗自咒骂那姜鸿远,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老不死,自己的女儿自己不心疼,竟把她送到这吃人的皇宫里来。
自觉能陪伴女儿的时间不长,姜夫人根本不舍得睡,就这样一夜抱着姜时宜,慢慢晃悠着,首到手臂酸软也没松手。
晨起时,姜时宜睡醒己经见不到母亲了,只余下母亲亲自为她做的牛奶桃胶羹,说让她早膳简单用一些,等下次自己再入宫陪她。
来不及和母亲告别,姜时宜颇有些低沉懈怠,神思不属,早膳用的都不多,只简单饮下那碗羹这才擦擦嘴,准备追问昨夜的情况。
端坐在罗汉榻上,简单用清茶解腻,姜时宜这才漫不经心问道,“昨日夜里究竟是什么死动静,惊扰本宫安睡,若是吓到了母亲,且等着今日被本宫清算吧,哼。”
舒雁努努嘴,不知该怎么回复,只能理顺思绪,忍着笑意道,“回禀娘娘,昨夜是叶贵嫔发疯,陈娘子醒来后就下了狠手,找了人买下我们放出去的苏合香,联合素梅一起对着叶贵嫔下了狠手。”
“谁也不知道叶贵嫔竟胆小至此,像是被吓破了胆子,整夜未睡,在绫绮殿庭院中发疯了一整晚,闹得整个后宫不得安生。”
得亏是昭阳殿和绫绮殿距离远,不然听见叶贵嫔整夜的嚎叫,谁又能睡得安稳呢?
不过,临近绫绮殿的仿佛是皇后的珠镜殿和淑妃的承香殿吧。
联想到这儿的姜时宜坏笑着,原本还打算今日去给叶贵嫔喂上几剂安眠药,免得惊扰众人。
可既然波及到的只有皇后和淑妃,那便不必再多事儿了。
转头瞥向舒雁,姜时宜淡声问道,“陈娘子也未曾问过,那苏合香究竟从哪买来的吗?”
若是有究其根本的心思,知道的太多,姜时宜就打算利用完陈娘子便送她去见陆美人。
提起这个,舒雁也觉得稀奇,“说来也怪,明眼人都能察觉到不对劲,陈娘子却偏偏忍着一句不问,连半分的好奇都没有。”
这倒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姜时宜支着下巴暗自琢磨,别看这陈娘子被折磨欺辱着,但还是比叶贵嫔强上一些的。
至少明白什么东西能够招惹,什么东西不能招惹。
被人利用,陈娘子难道会察觉不出来吗?又或是心里没有疑问吗?
可她更明白,知道的更多,死的也就更快,她或许会猜测,是皇后、贵妃,又或是淑妃,但只要不知道最后的答案,生机就会多上一分。
这样的人,姜时宜倒也不是不可以给她留下一条生路。
毕竟陈娘子在她眼中,连个值得出手的价值都没有,按死她只是抬手间的事情罢了。
况且后宫的妃嫔要是一下子死太多,姜时宜也不好交代啊。
除掉威胁性高的,留下些小蚂蚱蹦跶,后宫尽在掌握,这才是姜时宜满意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