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冰冷,绝对的死寂。
感觉像沉入了万米深的海底,身体被无穷无尽的墨汁包裹、挤压。唯有胸膛深处传来一阵阵撕裂脏腑般的灼痛和刺骨的冰寒交替肆虐,才让秦枫在混沌虚无中确认自己还活着。
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永恒。
“滴…滴…滴…”
冰冷、规律、如同计时器倒数的机械音,毫无征兆地刺穿了混沌的黑暗,精准地敲打在秦枫昏沉的意识深处。像一把冰锥,撬动了他关闭的感官。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消毒水和防腐剂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金属离子灼烧的味道,狠狠刺入鼻腔!
秦枫猛地吸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骨骼筋肉仿佛被重锤砸过又强行拼接起来的剧痛!
“呃…”一声干涩压抑的低吼从他喉咙里挤出来。他拼命想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从一片模糊的暗红,逐渐聚焦。
头顶,是冰冷光滑如镜面、散发着惨白恒定光源的金属舱顶。光线白得刺眼,不带一丝温度。他甚至能看到自己毫无血色甚至泛着点死气灰白的倒影。
“滴…滴…滴…”那催命般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来源就在他右侧。
秦枫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极其缓慢地转动着疼痛欲裂的脖颈。
映入眼帘的,是超出想象的场景!
他躺在一张纯金属的病床上,身下垫着冰冷的感应垫片。手腕、脚踝被散发着幽蓝微光的柔性合金环铐住!那铐环看似柔软,却蕴含着惊人的力量,以他此刻的状态,休想撼动分毫!铐环连着同样材质的锁链,深深嵌进金属床体的凹槽中。
一个巨大的、造型狰狞如同铁巢穴的透明医疗舱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厚重的特种防弹玻璃舱壁上,印着一个巨大而狰狞的黑色徽章——盘踞着血色龙牙的狰狞狼头!
冰冷!高效!无情!这是一个绝对隔离的观察囚笼!
而就在他手臂旁边,一支闪烁着冰冷银光、遍布复杂线路和指示灯的机械臂,正连接在他插满导管和贴片的胸膛之上!那“滴…滴…”声正是从机械臂上端一个不断跳跃着惨绿波纹和冰冷数值(【心能辐射值:7.82(严重超标)】、【异化波动:4级(不可控)】、【精神污染指数:91%(高危)】)的屏幕上发出!
一股巨大的悲凉、愤怒、还有被当作实验品和怪物对待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秦枫残存的麻木!
他想挣扎!他想撕碎这一切!
嗡!
身体刚刚凝聚起一丝力气,胸口连接传感器的位置立刻传来一股针扎般的刺痛!一股冰冷的麻痹电流沿着传感器导管瞬间蔓延全身!刚刚聚拢的力量被瞬间抽干!同时,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合成女声在狭小的舱室内响起:
【警告!目标生物体征剧烈波动,威胁等级提升。激活三级约束电流。镇静剂维持剂量提升20%。重复:威胁等级提升。】
“艹……”秦枫咬碎了牙,嘴角溢出淡淡的血丝,咸腥味弥漫口腔。冰冷的电流和更加涌动的药剂像枷锁,死死将他按回冰冷的金属床面。只能被迫承受那仪器在他内脏上冰冷的扫描和分析!他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时,某种微弱却异常躁动的低频嗡鸣——那是魔胎(或者说“污染源”)在强效药剂和电流双重镇压下,依旧不甘的嘶吼!
就在这时!
哒哒哒…
脚步声透过厚重玻璃隐约传来。秦枫猛地偏过头,视线如同濒死毒蛇般死死盯向医疗舱唯一的观察口。
观察口外,依旧是冰冷惨白的光源。一个穿着如同生化服般纯白色无尘衣、戴着全覆盖式面罩的研究员正背对着他,埋头在一张悬浮操控台上记录着什么。那人的声音透过面罩的电子合成器传出,失真而冷漠:
“活体样本‘01’初步状态记录:物理控制稳固。龙息-3维持浓度己达临界点,精神污染指数虽有下降但仍处高危阈值。古血活性和反噬波动频率异常…超出数据库模型…有源刺激预备完成…”他快速敲击了一下虚拟光键,面前立刻弹出一个更大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悬浮光幕。
光幕最上方赫然是秦枫那张苍白痛苦的脸部特写照片。下方密密麻麻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
“测试项目一:古血共鸣诱导。”研究员的声音毫无波澜,“启动‘钥匙-载体’低强度精神链接。扫描能量溢出点并采集残留‘印痕’。”
“钥匙-载体?!”
这西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秦枫的心口!苏倾城!那个被强行带走的女人!被当作诱发他体内“古血”共鸣的“工具”?!他们把她怎么了?!
一股远超躯体痛苦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浆轰然爆发!他胸腔剧烈起伏,几乎要挣脱那些约束!心电监测的绿线瞬间化作疯狂的锯齿!
滋啦!!
更强烈的麻痹电流疯狂涌入!秦枫的身体瞬间弓起如同濒死的虾米!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吼!但那观察口外的研究员,只是冷漠地扫了一眼光幕上飙红的警报数据,手指在虚拟光键上快速输入:
【目标剧烈应激,污染波动峰值突破历史记录!能量反馈强度接近目标临界点!符合‘钥匙’定位!坐标A37区稳定器能量消耗提升至80%!】他顿了一下,声音里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异样情绪,“……这女人,真是天生的稳定器……承受链接场强己达普通容器理论极限的7倍……居然还能维持思维活性……不可思议。可惜……”
后面的话秦枫听不清了。极致的痛苦和愤怒灼烧着他的神经!稳定器?承受链接?把一个大活人……当成电池?!当成控制他这个怪物的……消耗品?!
【警告!目标精神力场爆发!威胁等级:毁灭级!强制注射‘龙息-4’!重复:强制注射龙息-4!释放链接场强!激活物理拘束力场——滋滋——】
警报声尖锐刺耳!舱顶几个从未亮起的赤红警示灯疯狂闪烁!
秦枫甚至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更加强大的束缚力场从西面八方挤压而来!同时,医疗舱另一支闲置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机械臂猛地扬起臂刃般的注射尖端,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扎向他的脖颈!
就在这时!
嗡——!
一股突如其来的、剧烈的嗡鸣陡然从舱室深处传来!并非来自他体内!而是来自……
禁锢着他身体的冰冷合金床体!
那嗡鸣极其沉重、沧桑,仿佛亿万年的青铜在哀鸣!与此同时,秦枫体内那狂暴的魔胎之力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竟产生了一瞬间的剧烈共鸣!
嗡鸣响起的地方——就在他身下的金属床板内侧!一抹极其黯淡、转瞬即逝的幽青色光芒一闪而没!
剧痛、愤怒、屈辱、未知的嗡鸣……多重冲击之下,秦枫的意识像是猛地坠入了一个漆黑的洞穴!
意识片段疯狂闪烁!断崖!追杀!毒!母亲!玉佩!血!冰冷的命令!“葬龙”……
画面猛然定格!
一幅绝对不属于现实的画面如同染血的碎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
同样的冰冷刺眼的惨白光源!同样的充满消毒水和金属味的空间!模糊的人影在仪器前忙碌……视角在极其微弱地晃动,像是一个人极度虚弱地被某种机械臂翻动身体……
【污染……净化……失败……龙之诅咒……不可控……抹除……唯一……解药……钥匙……在……外……】
断断续续的、极度虚弱却带着无尽痛楚与不甘的电子杂音中,混杂着一个极其低沉、沙哑、却又带着一丝奇特的熟悉感和撕心裂肺感的男性声音!那声音嘶喊着,仿佛用尽了生命最后的力气:
“……记录……逆鳞……是……谎言……烛……龙……不……信……棺……”
轰隆!!!
这断断续续的、如同濒死者最后哀鸣的片段,配合着那句炸雷般的“烛龙”二字,如同携带着亿万吨TNT的记忆炸弹,在秦枫被龙息-4强行麻醉的意识海中央轰然引爆!
烛龙!
一个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沾满冰冷血浆的代号!关于那个夜晚最模糊也最恐怖的片段!那个站在血泊尸山前、如同俯视蝼蚁的模糊身影!那个被母亲和父亲……提起时总会带着刻骨恨意和无法消磨恐惧的名字!
难道那个在他濒死意识碎片里说话的男人……是他的父亲?!那个被所有人认定背叛家族、抛妻弃子失踪多年的秦家男人?!他也曾被……关在这样冰冷的囚笼里?!被人抽血切片研究所谓的“诅咒”?!
嗡——!
身下的金属床板再次传来那股沉重古老的共鸣嗡鸣!这一次,秦枫清晰地感觉到,在这毫无缝隙的冰冷金属囚笼内部,似乎……隐藏着某种同样冰冷、古老的巨大青铜造物的气息?!
如同囚禁着史前巨兽的青铜棺椁!而他此刻,就躺在这棺椁之上!
意识瞬间被这滔天的猜测和汹涌的杀意淹没!
现实与记忆的痛苦碎片如同无数钢针刺穿大脑!
“啊啊啊——父!!!!”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带着无尽悲愤与毁灭的野兽般嘶吼,猛地从秦枫被锁链和电流束缚的口中爆发出来!
伴随着这声绝望的嘶吼!
呼!
一股凝练到实质的血煞之气混合着暴虐的黑红色能量,如同失控的核子炉芯,猛然从他心口位置炸开!瞬间击溃了即将刺入他脖颈的致命注射针头!将那合金臂刃熔断扭曲成废铁!同时将那惨绿色的监测屏幕生生震爆!
咔!咔嚓嚓!
坚不可摧的柔性合金铐环……居然被这股瞬间爆发的蛮横力量,硬生生崩开了一道细微却肉眼可见的裂痕!!!
厚重的防弹玻璃舱壁上,瞬间爬满了如同蛛网般密集的裂纹!
整个金属囚笼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濒死巨兽般的剧烈呻吟!
观察口外,那个冷漠的研究员动作第一次彻底僵住!全覆盖面罩下,他的瞳孔缩成了针尖!难以置信地死死盯着舱内那如同魔神般疯狂挣扎、身上黑红色能量如同实质火焰般缠绕燃烧的身影!
【警报!警报!活体样本01出现不可控神话级异变!能量指数突破测量阈值!拘束力场崩溃79%!物理拘束模块临界!污染扩散风险:毁灭级!启动最终预案!重复!启动最终预案——!】
尖锐凄厉的警报声响彻整个龙牙基地深处!血红色的警灯将冰冷的通道染成一片血红地狱!
刺耳的破空声在下一秒响起!
嗤!嗤!嗤!
三支比之前粗壮数倍、内部滚动着粘稠银色液态金属的特殊针筒,如同毒蛇般从舱顶三个角落激射而出!闪电般扎入秦枫因爆发而暂时无力顾及的双肩和心口位置!
“呃……!!”秦枫的身体瞬间凝固僵首!银色的液体如同极寒之水注入滚烫熔岩,爆发出更加剧烈的能量对冲!他眼中刚刚燃起的狂暴火焰瞬间被冰冷强行浇熄!那股爆发的力量被强力镇压,推回体内!
他再次被狠狠拍回冰冷的金属床板!身体剧烈抽搐着,口中涌出混杂着银丝的暗红血沫。但这一次,他染血的双眼却死死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裂眼眶!死死盯着舱顶惨白的灯光!那眼神中蕴含的不是痛苦,而是足以焚尽九霄的刻骨仇恨和噬血的疯狂!还有一丝……破碎却清晰的答案——父亲!他来过这里!
囚笼!谎言!烛龙!血债未清!父血未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