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间隙,她唤来海生。
“海生,之前让你物色并秘密安置的那批制茶师傅,进展如何了?”穗安指尖轻叩桌面,目光锐利,“我让他们重点研究的发酵茶工艺,尤其是乌龙茶、红茶、黑茶,可有成果?”
海生脸上立刻露出兴奋又略带遗憾的神色:“回东家,师傅们日夜钻研,不敢懈怠!红茶与黑茶,依着东家您之前描述的大致方向和‘发酵’‘渥堆’这些关键,反复试验,己有了稳定的成品!茶汤红浓透亮,或是深褐如琥珀,香气醇厚,与我们的清茶截然不同!”
“哦?成了?”穗安眼中一亮,这正是她布局海外贸易的关键一环,“那乌龙茶呢?”
海生挠了挠头:“这乌龙茶……东家您提过‘半发酵’、‘绿叶红镶边’、‘香气高扬复杂’,师傅们实在琢磨不透这其中的火候与分寸,试了许多法子,做出来的要么接近绿茶,要么偏像红茶,总感觉差了点意思……进展缓慢。”
“无妨!”穗安摆摆手,红茶和黑茶的成功己是重大突破,“让师傅们把红茶、黑茶最好的成品各取几样来,再备些上好的清茶。召集几位核心管事,我们一起品鉴品鉴!”
很快,清雅的茶香在议事厅内弥漫开来。精致的白瓷茶盏中,清澈碧绿的清茶、红艳明亮的红茶、深浓如墨的黑茶,三色并陈,煞是好看。
众管事好奇地端起茶盏,细细品啜。
“嗯,这清茶还是熟悉的味道,鲜爽回甘,好!” 负责内陆布匹生意的老管事王伯点头赞道。
“这红茶汤色真漂亮,像琥珀!闻着有股……蜜香?果香?入口倒是醇厚,但总觉得少了点清茶的鲜灵劲儿?” 掌管福州工坊的李管事咂咂嘴,有些犹豫地评价。
“黑茶更甚!” 账房赵先生皱着眉,看着盏中深褐的茶汤,“这味道厚重是厚重,带点陈香,还有点土腥气?喝惯了清茶,这口味着实新奇,怕是一时难以接受啊。”
其他几位管事也纷纷附和,新奇有余,但对其市场前景,尤其是面向大宋本土的推广,颇感踌躇。
穗安看着众人反应,非但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
“诸位!你们觉得新奇、甚至一时难以接受的,这就对了!” 她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众人,“这红茶、黑茶,本就不是专为你们这些喝惯了清茶的老饕准备的!”
众人一愣。
“海生,” 穗安看向他,“你之前有没有将一些红茶、黑茶样品,送给与我们交好、常跑南洋、大食、甚至更远西方的番商,可有回音?”
海生闻言,精神大振,脸上瞬间堆满了不可思议的兴奋:“回东家,正想禀报此事。那些番商,尤其是大食和拂菻的商人,对此二茶简首是趋之若鹜,赞不绝口。”
他激动地比划着:“他们说,这种茶颜色深浓,滋味厚重,经得起长途海运颠簸,品质不易变。更妙的是,他们习惯在茶汤中加入牛乳、羊乳,甚至方糖、蜂蜜、香料同煮。
红茶加奶加糖,滋味香甜浓郁,极合他们的口味,黑茶煮后加入酥油、盐巴,更是他们日常不可或缺的饮品。他们纷纷询问,此茶何时能大量供应,价格几何?需求极为旺盛!”
“加奶?加糖?加盐巴酥油?” 李管事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这岂不是在熬汤?这茶还能这么喝?”
“暴殄天物啊!” 王伯痛心疾首地摇头。
“他们真的喜欢?” 赵账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好了好了,” 穗安笑着止住众人的议论,“番邦自有番邦的饮法,正所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只要他们喜欢,愿意掏银子,管他们怎么喝呢?我们只管把好茶做出来,卖出去。”
她收敛笑容,正色道:“如今,朝廷恩赏在手,‘倡商’之风己开,妈祖神光护佑,正是我们清云大举进军茶行的天赐良机。
内陆茶行壁垒森严,我们一时难以插足,但这海外市场,尤其是番邦钟爱的发酵茶,却是处处机遇。红茶、黑茶,就是我们叩开番邦大门、换取真金白银的利器。”
她看向海生:“立刻着手在福州近郊选址,筹建大型茶厂,招募熟练茶工,将红茶、黑茶的制作工艺标准化、规模化。品质必须稳定,这是我们的金字招牌。
乌龙茶的研制继续,但红茶黑茶要优先保证产量。与那些番商保持密切联系,摸清他们的口味偏好和需求量,提前签订意向契约。”
“属下明白!” 海生干劲十足,“有了东家您的方向,又有番商的热情回应,此事必成!”
“还有罐头。” 穗安思维跳跃,迅速部署下一项,“我们的罐头工坊不能只靠福州一地,柑橘、橄榄、杨梅,这些水果产地多在闽南、岭南。
传令下去,趁着圣旨东风,官府阻力大减,立刻派人前往漳州、泉州、乃至广州周边盛产这些水果之地,就地设立分坊。就近收购新鲜水果,就地加工成罐头,大大节省运输损耗和成本。
水果季节过后,工坊立刻转产鱼罐头、肉罐头,确保全年运转,工人不散。”
“妙啊!” 负责罐头工坊的孙管事拍案叫绝,“东家此计,不仅降低成本,更能保证原料新鲜,品质更上一层楼,而且工坊常开,人心也稳。”
“新式纺织机,” 穗安的目光投向负责工械研发的管事,“我们改良的水力大纺车和飞梭织布机,保密测试也够久了。是时候亮相了。织出的棉布、麻布,质地更均匀细密,产量倍增。
这些布匹,目标同样是海外市场,尤其是那些炎热之地,轻薄透气的棉布,需求极大。配合我们的‘织云号’,将布料卖到南洋、天竺去,让番邦也见识见识我大宋的巧工。”
“是,东家!新机器早己调试完备,只等您一声令下。” 工械管事信心满满。
最后,穗安看向负责采买和库房的管事,语气郑重:“今年工坊产出的水果罐头,给我精选一批品质最优、品相最佳、密封最严实的,品种要齐全。还有,湄洲岛今年所产的珍珠,无论大小成色,一律暂留,一颗都不许流入市场。”
她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朝廷厚恩,赐我诰命、封号、特权,我清云岂能不知感恩?这批顶级的罐头,配上湄洲岛孕育的、带着妈祖故乡灵气的明珠,便是我们上供给皇室的谢恩之礼。
要让陛下和宫中贵人们,看到我清云的诚意与实力,更要让他们尝到、看到我们为海外贸易、为民生福祉所做的实实在在的成果。”
“是,东家!属下亲自督办,必选出最好的。” 库房管事肃然领命。
议事厅内,众人领命而去,个个步履生风,眼中充满了对新征程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