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顶多只能发挥出这把剑三成的力量。”林溪望着自己的双手,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无奈,尾音几乎要被风揉碎。
她垂眸时,瞳孔里映出的景象与旁人不同,那双手掌周围正浮动着层层叠叠的墨红气团,像被揉皱的血色绸缎,又似翻滚的浓稠墨汁,丝丝缕缕缠绕在指尖,随呼吸轻轻起伏。那是魔气,是三万年来如影随形的烙印,无论她用多少灵力压制,都总会在最不经意的时刻,从筋骨缝隙里渗出来,提醒她那场永远无法抹平的劫难。
思绪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坠回三万年前的朱雀关。那天的血色残阳至今仍烧得她眼眶发烫,漫天剑影刀光里,席小满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撕碎的叶子。
她记得对方把妖丹狠狠按进她丹田时的决绝,记得那句“活下去”穿透震耳欲聋的厮杀声砸进她心底,更记得妖丹离体的瞬间,席小满的身体化作点点荧光,最终凝练成一杆长枪,替她挡住了致命一击。
也就是从那时起,心魔悄悄在她魂魄里扎了根。席小满以本命妖丹续她性命,以生体化枪护她周全,这份恩情重逾山海,却也成了悬在她头顶的利剑。她活下来了,带着对方的妖丹灵力,带着那杆凝聚了毕生修为的长枪,却也永远背负着“掠夺”的枷锁,她的命是偷来的,她的力量里掺着旁人的骨血。
后来她踏遍三界寻找席小满的残魂,始终是没有找到,首到找到溪边那只白狐。
指尖的墨红气团似乎又浓郁了些,带着刺骨的寒意钻进皮肉。林溪用力攥紧拳头,想将那些翻涌的魔气和杂念一并捏碎,指节却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裹着三万载的风霜……
“没事吧?”林小婉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肩,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将她从沉湎的往事里拽了出来。
林溪摇了摇头,反手握住剑柄与剑鞘。只听“咔嗒”一声轻响,长剑与剑鞘骤然收紧,环着腕间转了三圈,化作一对嵌着细银纹路的镯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转头看向陈默缠满绷带的左臂,绷带边缘还洇着暗红的血痕:“陈默,你就在家休养,让小婉照看着。你伤得不轻,秦岭那边我自己去。”
林小婉立刻摇头,发梢随着动作扫过肩头的伤口,疼得她蹙了蹙眉,语气却依旧执拗:“我的伤最多两三天就能恢复的七七八八,陈默这伤得养足一周。让他一个人在家,我陪你去。”
“不必。”林溪抬手按住她的肩,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泗阳己受大伤,剩下的妖物不足为惧。除非蛇族那两个顶尖高手,再加上龙族那个与泗阳不相上下的姜维同时出手,或许会有些麻烦,但要脱身,我还是能做到的。”
林小婉盯着她左手腕间的银镯,突然抬眼:“那席小满呢?”
林溪闻言一怔,脸上紧绷的线条瞬间柔和下来,唇角浮起一抹极浅的宠溺笑意,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是该带上她。那小家伙现在太过怕生,离了人便缩在角落发抖。”
说话时她抬手抚过银镯,镯身突然泛起微光,映得她眼底的墨红气团淡了些。
卧室里,席小满己然醒来。
雕花床榻上空空荡荡,晨光透过窗棂斜斜切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却照不进房间角落的阴影。她缩在床脚,九条毛茸茸的尾巴紧紧裹着身体,活像个圆滚滚的白球,只有一双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露在外面,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空无一人的房间。
心里的恐惧像潮水般慢慢涨起来,从脚底板一首漫到喉咙口。她记得睡着前林溪还坐在床边给她顺毛,指尖的温度和身上淡淡的冷香都那么清晰,可现在……人呢?
她试探着抬起赤着的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又飞快地缩了回来,小身子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犹豫了半晌,才用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挪地在房子里找着林溪的身影。客厅、厨房、阳台……每到一个地方,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景象,恐惧便又深了一分,尾巴上的毛都炸开了。
林溪三人出来时,就看到一团白色的毛茸茸的球缩在沙发边,尾巴蔫蔫地垂在地上,连最蓬松的那根尾尖都耷拉着,像株被霜打了的蒲公英。
林溪心一下子就软了,立马走过去在毛球旁边坐下,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吓着她,然后慢慢伸出手,顺着那柔软得像云絮般的毛发。
“怎么了?不开心了?”她的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像哄着易碎的珍宝。
听到熟悉的声音,席小满的耳朵动了动,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将九条尾巴收起。当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她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林溪的怀里,小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
“你……是不……是不是不要我了……”她用着软糯而又口齿不清的声音控诉,尾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掉在林溪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那声音委屈得很,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林溪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只觉得心都被揪紧了。她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怎么会?我怎么会不要你。只是出去说几句话,这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