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潭泛开的紫晕如活物般蠕动，每一圈涟漪都裹着刺骨的阴寒，比阿玖的冰水更令人心悸。林溪将席倾濉护在身后，逸月剑的寒光在掌心震颤，剑身上尚未干涸的血迹突然凝结成冰。
她周身的空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冷，钟乳石尖端凝结出半寸长的冰棱，滴落的水珠在半空冻成透明的珠子，“咔嗒”坠地时碎裂成齑粉。
“睡一会儿。”她低声说，指尖掠过席倾濉苍白的脸颊。席倾濉的睫毛颤了颤，刚要开口，就被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寒气包裹，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最终在林溪肩头软软垂下。
与此同时，林小婉和陈默也相继栽倒，冰晶在他们周身织成半透明的茧，将外界的血腥与戾气彻底隔绝。
做完这一切，林溪才缓缓转过身。她的瞳孔深处浮起细碎的冰纹，原本乌黑的长发末梢凝结着霜花，身后的水潭己掀起丈高的紫浪，阿玖的身影在浪涛中若隐若现，而浪尖上站着的木偶阿念，早己不是之前那副木头模样。
它的身体被幽紫色的雾气包裹，原本刻着木纹的脖颈处嵌着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珠子里流转着暗红与墨黑的光，正是那枚鲸落珠。
木偶阿念歪了歪头，嘴角的尖牙泛着紫光。它举起握着石片的手，那石片上的血迹突然化作无数条血线，争先恐后地钻进鲸落珠里。
随着血线的涌入，珠子的光芒愈发炽烈，周围漂浮的残肢断臂竟开始以诡异的角度弯曲，朝着木偶的方向蠕动，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林溪突然抬手按住心口，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不是伤口的疼，而是源自骨髓深处的、属于另一种生灵的躁动。
她能感觉到那枚沉睡在血脉里的九尾狐妖丹正在苏醒，狐族特有的暴戾与贪婪顺着经脉爬向西肢百骸，与她冰凤本体的清冷形成剧烈的冲撞。
“呃……”她闷哼一声，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逸月剑上，竟被剑身瞬间吞噬。剑身在嗡鸣中暴涨出三尺冰焰，冰焰深处隐约浮现出九尾交织的虚影，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第一次在她体内达成诡异的共鸣。
“找到了……”木偶阿念突然开口，声音不再是木头摩擦的僵硬，而是混合着无数人的低语，“你身体里有……和祭坛同源的味道……”
它猛地将鲸落珠从脖颈处扯下，那珠子脱离躯体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幽紫色的光芒骤然炸开，整个溶洞的岩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都是方才死去的幸存者，他们的眼眶流着血泪，伸出苍白的手抓向林溪。这是幻境木盒的力量，此刻被鲸落珠的怨力催动到了极致。
林溪的脚步顿了顿。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溶洞化作燃烧的村庄，席倾濉浑身是火地向她伸出手，林小婉的火焰变成了吞噬同伴的毒舌，陈默的黄符上写满了诅咒……这些幻象如此真实，连皮肤被灼烧的痛感都清晰无比。
“啧，区区幻术。”一声带着戏谑的低笑从她喉咙里滚出，却不完全是她的声音。林溪的眼角浮现出淡红色的狐纹，原本冰蓝色的瞳孔晕开一圈妖异的金芒，“以为这点东西能困住我？”
她抬手按住眉心，九尾狐妖丹的力量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那些扑来的人脸幻象在触碰到她周身的金光时瞬间消融，岩壁上的血痕化作青烟，连带着幻境木盒散发出的灰雾都被震得倒飞出去。
木偶阿念手中的木盒突然裂开细纹，它发出愤怒的尖啸，操控着鲸落珠射出数十道紫黑色的光箭，箭尾拖曳着被吸干血肉的怨魂。
“冰凤的躯壳，装着半步成仙的九尾狐的妖丹……真是有趣。”
阿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它的鱼尾在紫浪中摆动，尾鳍的月牙缺口渗出黑血，“把妖丹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溪没有答话。她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冰蓝色的残影，下一秒己出现在水潭中央，逸月剑横扫而出，冰焰与金光交织成扇形的刃，竟将阿玖掀起的浪柱从中劈开。
那些坠落的水珠在接触到剑气的瞬间凝结成冰箭，调转方向射向木偶阿念，却被鲸落珠散发的紫光挡在半空，咔嚓碎裂。
“吼……”木偶阿念将鲸落珠抛向空中，珠子骤然膨胀成丈大的旋涡，疯狂吞噬着溶洞里的一切。
断裂的钟乳石、漂浮的残肢、甚至是岩壁上渗出的水汽，都被它吸成丝丝缕缕的黑芒，再转化为木偶周身暴涨的戾气。
林溪的瞳孔骤缩。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恐怖，那是比阿玖的水系妖力、比幻境木盒的精神干扰更纯粹的掠夺，是将生命与怨气碾碎重组的邪恶。
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己体内的九尾狐妖丹竟在回应这股力量，像是遇到了同源的伙伴，蠢蠢欲动地想要挣脱她的束缚。
“不能让它继续吸收！”她咬碎舌尖，用剧痛压制住妖丹的躁动，同时催发冰凤之力。刹那间，整个溶洞的温度降至冰点，水潭的浪涛被冻成层层叠叠的冰雕，阿玖的鱼尾被寒冰牢牢锁在其中，发出痛苦的嘶鸣。
而林溪的背后，缓缓展开一对由冰晶构成的翅膀，翅尖凝结着足以割裂空气的寒芒。
“ hybrid！”木偶阿念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它操控着鲸落珠旋涡撞向冰翅。
紫黑与冰蓝的力量在半空碰撞，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冲击波，溶洞顶部的岩石成片坠落，却在接触到林溪周身金光时化作齑粉。
林溪闷哼着后退半步，翅膀上的冰晶裂开数道细纹。她能感觉到妖丹在体内疯狂冲撞，狐族的暴戾正一点点侵蚀她的理智，耳边仿佛响起无数席倾濉的呢喃，催促她撕碎眼前的敌人，吞噬那枚鲸落珠。
“不要……”她按住心口，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冰蓝色的血珠从指缝渗出，落在逸月剑上激起更盛的光华，“‘她’不是这样的人，你不是‘她’，从我身体里滚出去！”
话音未落，她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冲向木偶阿念，人在半空时，身后的冰翅突然分裂出九条毛茸茸的狐尾虚影，金红相间的狐火与冰蓝的凤焰缠绕在剑身上，竟硬生生撕裂了鲸落珠的紫光漩涡。
“噗嗤”逸月剑刺穿了木偶的胸膛，却没碰到预想中的木头躯体，而是刺入了一团粘稠的黑雾。黑雾中传来无数凄厉的惨叫，木偶阿念的脸在黑雾里扭曲变形，一会儿是司寇颜的模样，一会儿是死去的幸存者，最后定格成一张布满裂纹的木脸，眼眶里的猩红琉璃珠死死盯着林溪。“你逃不掉的……祭坛己经醒了……我们都会成为祂的祭品……”
它猛地攥紧鲸落珠，珠子爆发出刺目的紫光，竟开始反向吞噬它自己的躯体。木偶的身体在紫光中迅速消融，化作点点黑芒被鲸落珠吸尽，只留下那枚珠子在空中旋转，散发出蛊惑人心的低语。
林溪正要挥剑击碎它，被冻在冰里的阿玖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它的鱼尾竟硬生生挣碎了寒冰，带着淋漓的血扑向鲸落珠："那是我的！"
就在一人一鲛即将触碰到珠子的瞬间，水潭深处突然伸出无数苍白的手，像之前在紫光中看到的那样，死死抓住了鲸落珠和阿玖的鱼尾。
阿玖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被一点点拖向潭底，墨绿色的血液在水中晕开，最终连同那枚幽紫色的珠子一起，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溶洞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冰层融化的滴答声。林溪收起翅膀和狐尾虚影，身体因两种力量的反噬而剧烈颤抖，喉头涌上腥甜，她捂住嘴，咳出一口血。
她踉跄着走到结界前，看着里面熟睡的席倾濉，指尖轻轻拂过冰晶茧壁。刚才木偶的话在她脑海里盘旋：祭坛醒了，祭品……
突然，潭底再次泛起紫晕，这次不再是涟漪，而是无数双猩红的眼睛，正隔着水面，静静地注视着她。
林溪握紧了逸月剑，妖丹在体内发出不安的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