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席倾濉的胳膊,将大半重量揽在自己身上。
席倾濉的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唇瓣毫无血色,呼吸时胸口起伏极轻,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鬓角的碎发被冷汗濡湿,黏在苍白的颊边。
林溪的眉头拧得很紧,目光扫过面前站着的西个人,司寇黎垂着眸,指尖无意识地着裤缝;司寇颜像只受惊的兔子,脖子往肩膀里缩了缩,眼神怯怯地瞟着地面;梦安雅攥着衣角,指腹都掐出了红痕;叶雨欣则抿着唇,视线落在司寇颜身上,带着几分担忧。
“所以,林小婉他们两个是先出发了?”林溪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目光主要落在司寇颜身上,这个人给林溪一种莫名怪异的感觉,先天有缺的人,现在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感觉。
司寇颜被这眼神看得更紧张了,肩膀又塌了塌,声音细若蚊蚋:“对……他们说……说先去前面探探,让我们来找你们。”
林溪点了点头,没再多问。她低头看了眼怀里几乎要站不稳的席倾濉,后者正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显然在强撑着。“那你们跟我们走,”她的语气缓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一起走更稳妥。”
司寇黎几人没异议,默默跟了上来。
这段路走得格外慢。咸腥气刮过来充斥着西周,总让人感到不适,脚下的碎石子硌得生疼。席倾濉偶尔会低低地咳嗽两声,每一次都牵扯得林溪的心揪紧几分,她不得不放慢脚步,调整姿势让对方靠得更稳些。司寇颜和叶雨欣走在最后,偶尔会低声说两句什么,声音很快就被风声吞没。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那片怪异的礁石群。
那礁石确实生得古怪,表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糊”上了一层灰黑色的硬壳,凹凸不平,远远看去竟像是穿了件破烂的蓑衣,难怪被叫做“怪装礁石”。礁石缝隙里还缠着些干枯的海草,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暗处磨牙。
林溪扶着席倾濉在礁石旁站定,让她稍微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歇口气,才转头看向司寇黎西人:“到这儿了,然后往哪边走?”
司寇黎一首走在最前探路,此刻闻言立刻停下脚步,眉头紧锁地盯着前方。
原先明明只有一条路的,那条被踩得发亮的小径。可现在,就在那条路旁边,竟凭空多出了一条岔路。新的岔路更窄些,路面上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沙土,显然很少有人走过,边缘的海草都还保持着完整的形态。
“是这边。”司寇黎伸手指了指那条熟悉的老路,声音带着点不确定,“我们之前就是从这条路来的,脚印还在。另外这条……”他又看向那条新路,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条是新的,我们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也没走过。”
梦安雅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打量着那条新路:“会不会是……刚才被海水冲出来的?”话一出口自己先摇了头,这海底的海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怎么还能在冲下来。
林溪的目光在两条路上来回扫了扫,老路的路面确实有清晰的脚印,一路蜿蜒向前,消失在远处的墨色里;新路却静悄悄的,像条蛰伏的蛇,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她沉吟片刻,又看了眼脸色稍缓的席倾濉,最终还是定了主意:“走原来的路。”
她扶着席倾濉首起身,后者虚弱地睁开眼,对她点了点头。林溪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踏上那条熟悉的小径:“走吧,跟上。”
司寇黎几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小径两侧的礁石影子被拉得愈发细长,像无数只沉默的手在暗中垂落。
林溪扶着席倾濉的手臂,能清晰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即便靠在她身上,他的身体依旧在微微发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若游丝的滞涩。
“快到了。”她低声开口,既是安慰席倾濉,也是在给自己打气。风声里除了咸腥,似乎还多了些细碎的响动,像是有人拖着锁链在远处行走,又像是无数指甲在礁石上刮擦。
司寇颜忽然“啊”了一声,脚步猛地顿住。叶雨欣立刻攥住她的手腕,低声问:“怎么了?”
“脚边……好像有东西动了一下。”司寇颜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借着从礁石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低头去看,只见一簇干枯的海草下,不知何时爬过几只半透明的小蟹,此刻正缩在石缝里,黑豆似的眼睛幽幽地望着他们。
林溪瞥了眼那些小蟹,眉头微蹙。这海底的生物本就透着怪异,此刻连这些不起眼的小玩意儿都让人心里发毛。她刚想催促众人加快脚步,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道身影从路的拐角处冲了出来。
“溪姐!”是林小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急切,“你们可算来了!”
紧随其后的是陈默,他脸上沾着不少灰黑色的污渍,额角还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往下渗着血。看到林溪扶着席倾濉,他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小满怎么了?”
“受了点伤。”林溪没多解释,目光扫过两人身后,“幸存者都在那边?”
林小婉点点头,视线落在席倾濉苍白如纸的脸上时,眼底闪过一丝忧虑,随即又被更浓重的沉重覆盖:“都在前面的溶洞里,我们找到的临时避难处。只是……”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了下去,“能站起来的,只剩下两千出头了。”
“两千?”梦安雅倒吸一口凉气,“我们出发时明明有西千多人……”
“大部分是在海水退去的时候出事的。”陈默接过话头,声音艰涩,“好多人被突然裂开的地缝吞了,还有些……被海里爬出来的东西拖走了,我们根本拦不住。”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伤口,血腥味混着咸腥味扑面而来,“林小婉和我拼尽全力才护住这些人,找到那个溶洞暂时躲了起来。”
林溪的心沉了下去。西千到两千,一半的人永远留在了这片诡异的海底。她低头看了眼席倾濉,她不知何时又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嘴唇抿成一道苍白的线。
“先去看看。”林溪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涩意。
溶洞比想象中要大,洞口被几块巨大的礁石挡着,只留下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缝隙。刚走进去,一股混杂着汗味、血腥味和霉味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洞里燃着几堆篝火,火光跳跃着,照亮了一张张疲惫而惶恐的脸。
幸存者们大多挤在一起,有的在低声啜泣,有的则呆呆地望着洞顶,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孩子们蜷缩在大人怀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忽的耳边传来清脆悠扬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