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芸萱望着林溪那双激荡而泛红的眼，又瞥了眼她额间隐隐浮现的暗红冰纹，嘴角先是几不可察地勾了勾，随即缓缓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她没有立刻回应林溪的追问，反倒向前倾了倾身，刻意拉近了与林溪之间的距离。
两人之间的气息瞬间交织在一起，司芸萱身上那股由凶兵自带的凛冽杀气，与她体内潜藏的阳刚暖意诡异地融合着，拂过林溪脸颊时，竟让林溪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她的目光落在林溪因震惊与急切而微微起伏的胸口，又缓缓抬眼对上林溪那双写满探究与不安的眸子，声音压得比先前更低了些，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节奏，像是在细细打磨每个字眼，又像是在试探着触碰什么尘封己久的禁忌。
“你这般笃定自己记得所有事，那我倒想问问你，当年的‘她’，道号究竟是什么？”
这话语气平淡，却像一颗被精心淬炼过的石子，精准地投进林溪心湖深处，瞬间激起千层浪。司芸萱说完，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眼底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既有对答案的期待，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仿佛这简单的问句背后，牵扯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重量。
司芸萱望着林溪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的模样，那双眼眸里的震惊尚未沉淀，便被突如其来的眩晕攫住。
她刻意放缓了动作，指尖带着法宝特有的微凉触感落在林溪后颈时，分明感觉到对方紧绷的脊背猛地一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却连一句质问都来不及出口，身体己软软地向前倒来。
司芸萱顺势伸手揽住她，林溪失去意识的瞬间，额间那抹暗红冰纹骤然变得清晰，像一条苏醒的小蛇在肌肤下游走，隐隐透出不祥的戾气。她将人稳稳抱在怀里，方才唇边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早己散尽，只剩下眉宇间化不开的凝重。
方才那句问话像一把钥匙，不仅撬开了林溪尘封的记忆碎片，也撞开了她自己心底那扇不敢轻易触碰的门，她比谁都清楚，这个问题背后藏着怎样汹涌的暗流。
身后的席小满早己被这变故惊得呆立当场，小脸煞白，她张了张嘴，想喊，想动，却像被钉在原地，连指尖都在发抖。
司芸萱侧过脸看她，目光落在她惊惶失措的眉眼上，唇边忽然漾开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淡漠。
她抬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柔和的白光，光晕流转，像裹着月光的棉絮，轻轻巧巧地打入席小满额头。
席小满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像濒死的蝶。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那团白光渗入眉心时，只带来一阵微麻的暖意，顺着血脉蔓延开，像浸在温水里，所有的惊慌、恐惧、疑惑，都在这暖意中渐渐消散。
她先是僵着，随即眼皮越来越沉，意识像被浓雾包裹，最后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记不清了，只觉得浑身松软，顺着沙发缓缓滑坐在地，呼吸均匀，竟像是睡着了。
司芸萱收回手，掌心的余温尚未散尽。她低头看着怀中毫无知觉的林溪，又瞥了眼地上沉睡的席小满，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跳跃的噼啪声，映着她孤绝的身影，在墙上拉得很长很长。
将林溪轻轻放到床上时，司芸萱的动作格外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她凝视着林溪沉睡的脸，良久，才低声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道号倾濉，名叫席倾濉。”
说完，她从怀中拿出一颗发着柔和白光的珠子，珠子通体圆润，光芒内敛，却透着一股纯净的气息。司芸萱看着珠子，咂了咂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要不是我不会用镇魔塔，驱魔咒又不行，谁会用舍利子这种东西。”
她又看了两眼，像是在估量什么，随即点点头：“嗯，功德还挺多的，应该够用了。”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舍利子打入林溪体内。
舍利子没入林溪体内的刹那，她眉心那道暗红冰纹猛地蹿起寸许，像被热油泼过的火星，却在触及那团柔和白光时骤然萎靡，如同遇水的灰烬般缩回肌肤深处，只余下几不可见的淡红残影，在皮肉下若隐若现。
司芸萱静立床边，指尖还残留着舍利子离体时的温润。她望着林溪睫毛上凝着的细碎水光，许是方才眩晕时渗出的冷汗，此刻被烛火映得像缀了层碎银。
这张脸与记忆里那张总是扬着下颌、眼神锐利如刀的面容重叠又分离，让她喉间莫名发紧，抬手想拂去那点湿意，指尖悬在半空却又顿住，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散在微凉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