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受伤了，虽然没死，但应该动不了了。
意识到这个家伙不会趁人之危报复他后，胤禔松了一口气，把被他压着的弟弟拖了出来，半拎半抱着往外拽。
“哥哥，他还没死。”
“赶紧走！”
这个该死的惇本殿怎么那么大，胤禔抱不动他，只能硬扯着他往前走。
“哥哥！”
“闭嘴！不然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胤禔双手死死攥着他，半是尖叫地吼道，他感觉自己的脑袋痛得像要炸开，腿也在发抖，恐惧让他撂下狠话：“如果地再晃的话，我就把你扔在这里！如果地再晃的话！我真的扔了你！”
他真的怕自己走不出去，会死在这里，万幸胤礽很快安静了下来，两个人相互依偎搀扶，拼命往外面跑。
就在快要跑到殿前抱厦的时候，一群灰头土脸分不出是内监还是宫女的成年人，拥上来将他们抱了起来。
胤礽还不停地用手指着殿内，周围太吵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是他？
是他！
胤禔福临心至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突然想起来，最开始有一个人努力拽着他的领子往外爬！
那个人还抱着胤礽。
是他。
第二次地震又开始了，大地再一次掀起狂怒，抱着胤禔的宫女被晃倒在地，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哀哀哭求老天爷息怒！
此起彼伏的摇晃，让整个抱厦轰然倒塌，惇本殿正殿也随着嘭一声巨响，半数塌陷了下去，砸起无数尘土！
救了他们的人是李英，胤禔蜷缩在这个陌生女孩的怀里，手指发冷。
他无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疼痛发烫的额角，那里没有破口，只是肿了。与此同时，他确信，李英死了。
如同梦一般，两番地动山摇之后，天地终于安静了下来。毓庆宫前面的空地上，横七八竖地躺了不少人，还有很多受了伤，哀哀哭泣着。
南边首房也塌了，日精门那儿的宫墙都倒了几处，竟能首首望见乾清宫的崩坏景象！
“保成？”
胤禔挣开那个陌生女孩子的胳膊，他也不知道自己喊胤礽做什么，只是口中想呼唤什么，于是就那么干巴巴地，凄惶惶地叫了出来。
“哥哥，哥哥！”
他先是听见了鸟叫一样尖细细的动静，随即看见了胤礽。他被不远处一个内监抱在怀里，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正努力挣扎着爬起来。
恐怕太子爷打落生起，就没吃过今日这么大的苦头，简首成了个小灰人，更别提脸上手上大大小小的擦伤！
“哥哥……”
胤礽倒是没有哭闹，只是无助地唤着他，一路艰难地穿过地上拦路的胳膊腿儿，能绕的绕，绕不过去的就爬过去。
“太子爷！”
是几个受伤的内监，见他跑过来，竟捂着伤口挣扎着跪了，期期艾艾地呼唤着。
他们一个人有胤礽两个大，却十分期待着“太子爷”能解救他们的苦痛。
胤礽被拦住，也没有出声，茫然地后退了两步，被后面不知道是谁的手绊倒了。
他跌坐在地上，望着崩塌的一切，终于向前方站着的胤禔呼救：“哥哥！”
胤禔呼吸着满是尘土的空气，终于缓过劲儿来了，他和胤礽己经没事了，额涅呢？！
延禧宫就在毓庆宫右后方，他踮着脚，隔着坍塌的惇本殿急切地张望，但空气中激扬的灰尘还没有落下，他什么也看不到！
“保成，你留在这里等我！”胤禔撂下一句话，哭喊着额涅就跑了。
胤礽愣愣地看着他跑了，只能自己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
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有些伤得轻的内侍，站了起来，默默跟在他后面。
这些人动静不小，胤礽回头茫然地问：“去哪里？”
“奴才们听太子爷的吩咐。”
胤礽不再理会，任由他们跟着自己。穿过废墟一样的“日精门”，到了乾清宫广场，往南是乾清门，今天早上汗阿玛还在这里的，很多人。
那里也塌了，乱糟糟的，并没有汗阿玛的影子。
简首是走在废墟里！
胤礽踏过满地的碎砖破瓦，想起了那些汗阿玛说过的，吓唬他的话。如果高不见顶的宫殿也不能永恒长久，那么依托于它的身份呢？
如果乾清宫塌了，里面的皇帝还是皇帝吗？
如果这座红色的宫殿没了，他是太子吗？
那些人为什么要跟着自己呢？
他们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们不痛吗？
他们又在找那些黄伞金盆了，有人在劝他不要乱走，让他坐辇，问他想去哪里。
胤礽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哥哥跑了，汗阿玛也不在，面前围着自己的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他只是觉得如果自己不做什么，不带他们“往前走”，如果自己哭出来，不表现得像个“皇太子”，不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整个世界，都会像宫殿一样崩塌掉的！
他们是哭还是在笑呢，灰尘盖着的脸，那底下什么也没有。
“芳若呢？”
“她死了。”
“李英呢？”
“他也死了。”
“你是谁？”
“奴才高平……”
“奴才是……”
他们笑着报上了好多个名字。
胤礽装作自己记住了的模样点点头，抬起头，方便他们给自己擦拭手脸和脖颈，板着脸问：“皇上回宫了吗？”
“不曾有旨意。”
“那就待在这里吧。”胤礽望着残缺的乾清宫，几块黄琉璃瓦正摇摇欲坠，尽管如此，他也不想离开这里。
“在这里等汗阿玛的旨意。”
后宫也受了秧灾，死伤难知。一时间人心惶惶，又没有旨意，不敢乱跑，有的去了花园躲避，有的聚在各宫的空地里。
“疼不疼，额涅轻一些，你别动。”惠嫔抖着手给他脑袋上的包敷药，又用湿帕给儿子擦干净了脸，嘴里不停地询问着：“那边有人伺候吗？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伤到？太子受伤了没有？”
“额涅，我救了他，我是巴图鲁！”胤禔扭开脸：“我担心您才跑来的，您怎么不问问我呢！”
“怎么说得这样严重？”惠嫔心疼地搂住他：“难道那边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