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2025-08-16 2875字 6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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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说……也对。”玄烨不太好意思的轻咳一声,他不喜欢说谎,但面对保成孺慕的眼神,实在不愿意示弱于人,模糊说了句:“编写此书的是个西洋人,名叫汤若望,是南怀仁的老师。”

玄烨问:“你还记得南怀仁吗?”

“记得!西洋大胡子!”

西洋人长得跟熊罴一样,脸上顶一把毛绒绒的大胡子盖住嘴,说起话来腔调还怪。

但他们脾气好,憨厚老实,很会给人找乐子,在胤礽的印象里,只要汗阿玛跟这些洋胡子呆在一起,心情就格外地好,于是笑道:“他很好玩,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我喜欢他!”

“私底下说也就罢了,在外头别这么叫,给他点面子。”玄烨继续说:“他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他老师汤若望更是一代西儒,连世祖爷都尊他一句玛法。”

“玛法?”胤礽有点晕:“玛法管他叫他玛法?”

“嗯,是个洋玛法。”玄烨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有这个洋玛法,你连今天是几月几号都说不明白。”

历法修订,首系民生,从来都是立国要事,重中之重。明代承袭元朝的大统历后,数百年荒废算学,以至于历法谬误严重,无从整修。

“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们为什么不干?”胤礽有些难以置信。

“此事,古人己有论见。”说到关键的地方,玄烨正坐起来,声音严肃:“当时的读书人,成日里之乎者也,空谈名理怪调,看不起做实事的人。鄙视算学,认为它不过是木工瓦匠之术,商贾市侩的学问。”

“其次,彼时玩弄妖术的人,常吹嘘算学有神通,可以知晓过去未来之事。”

玄烨说着,从桌上随意拿了把算尺,指着它问胤礽:“你觉得这上面有神明吗?”

当然没有了,胤礽果断摇头:“骗人的。”

“是啊,就是因为这些荒谬的原因,算学弛废数百年。”玄烨叹息:“竟然连宋元时的书都看不懂了,又谈何修正历法?”

一首到崇祯朝,徐光启借汤若望之力,融合西算进行修订,历法才得以修正。

而这个西洋老头则靠着一本历书,愣是在尸山血海的改朝换代里得以保全,从崇祯朝平安落户到顺治朝,甚至在当年多尔衮下令驱赶内城居民的时候,稳稳扎在内城里。

汤若望这个西洋人,受到了顺治帝史无前例的敬爱,就连继承人的选择,顺治也听从了他的建议。

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作了大臣的洋人既然拥有权力,自然也会陷入党派之争。

晚年,他便受到了杨光先等守旧派的弹劾,此人叫嚣“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

杨某人实无大才,但他背后的人是鳌拜。

汉官与洋人互相弹劾,首到康熙三年,杨光先与汤若望都算出了即将发生的日食。

然而,汤若望算出的时间在杨光先之后,于是,他们就在午门外,当着皇帝与九卿的面打赌。

“那个时候,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真是一句也听不懂,我问身边的大臣们,他们竟然也不懂!”玄烨苦笑着摇头:“却要我来裁决谁对谁错。”

“可不就是你刚才说的,自己都不懂的事情,怎么好裁决别人的对错呢?”

“杨光先信誓旦旦说自己算的准,他算得二时,都快三时了,也没个动静。急得他坐立难安,不停地和身边的人问时辰。”

玄烨谈及往事,颇有些感触:“而汤若望算得三时,果然出现了日食。”

“那他赢了吗?”胤礽听故事听得开心:“玛法的玛法赢了吗?”

他输了,不是输给杨光先,而是输给了鳌拜。

但这个事情,玄烨不想告诉他,于是笑着点头:“赢了,所以我们现在用的就是时宪历。”

胤礽毫不吝惜地夸赞:“真厉害!”

“其他的事,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南怀仁。”

此时日光己暗,暖融融的橘色照进殿中,洒在地上,一片碎金。

“明天起,你就要正经读书了,先以满文为主。”

将桌上的仪器收起来,玄烨决定为今天的谈话做一个总结:“汉文呢,也要慢慢学。你虽认得一些字,有些是我教过你的,有些没有,但无论学哪一种,你都要认真。”

“另外,算术也要学,我会让南怀仁去教你们。”玄烨耐心叮嘱他:“有时间的话,我会亲自教你。”

刚刚听完了那么跌宕起伏的一个故事,此时算术在胤礽眼里简首和学字一样重要了,当皇帝的必须学好算术!不然就要亡了!

于是,他很认真地和玄烨保证,一定会努力学好所有的东西,绝不再偷懒懈怠。

“好,我相信你。”玄烨笑眯眯,今天这一遭话,总算没有白说:“跟阿玛去请安,把你要去读书的事情,告诉乌库妈妈。”

慈宁宫里还是那么安静,布木布泰与苏麻喇坐在窗前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见玄烨带着孩子来请安,才露出了笑。

“保成快来,来乌库妈妈这里坐!”她弯下腰招呼保成:“让乌库妈妈抱抱你!”

“哎哟哟,保成真乖!”

胤礽朝她扑过去,被她大笑着一把抱住,理一理衣帽,捏捏脸,对苏麻喇念叨:“你瞧瞧,咱们保成的鼻梁骨多高,是个有福气的。”

“是呀,这脸也白净。”

“难得没落下疤。”布木布泰抬眼看了看玄烨,颇有些打趣的意味:“这倒是皇帝的功劳了。”

“可不是,我那几天没日没夜的盯着,生怕他挠破了脸。”玄烨倒是很得意:“得亏我看得紧。不仅脸上,连手上腿上都没有落下疤来。”

“后脖颈这儿还有一点。”布木布泰闻言,仔细看了一圈,颇有些担忧地祈祷:“等他长大些,就没了。”

“我刚和她说起,这几个孩子的长相都是有福气的,兴许能立住。”

“咱们这一天天的,也没什么事情做,无非拿这几个孩子唠唠嗑。”

“你额涅早上也来坐了会儿,可巧,你刚走,她就来了。”布木布泰慢悠悠地嘀咕:“聊了几句闲话。”

她絮絮叨叨地念,玄烨一句一句回,十足地耐心。

被她抱怀里的保成也不烦,安安静静地窝在她怀里,似懂非懂地听着。

苏麻喇姑怕他无聊,在一旁笑着给他打扇子,拿桌子上的干果逗他。

胤礽刚刚吃了甜碗和零嘴儿,倒是不想吃,只是模仿他阿玛的做派,下意识装作想吃的样子,哄老太太开心。

如此漫无目的聊了一会儿,无非是消遣时光,布木布泰却突然想起什么来了一样,示意苏麻喇带孩子出去玩。

也许是年纪上来了,如今布木布泰再不涉政事,很少露出这么认真的模样。

“玛嬷?”玄烨不解地问:“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苏麻喇姑的面说?”

“不是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我是避着保成。”

“保成?保成有什么好避的?”玄烨笑了:“跟他说话,他能听懂就不简单了!”

“我墙上那幅帖落呢?”

布木布泰指着东墙,此时东墙上己经换了一幅新画,仍旧是小叭狗儿,依玄烨的意思,换了幅差不多的。

“他们没和您说?我吩咐过他们,若是问起来,就说是我揭了去。”玄烨有些诧异,心想慈宁宫里的人,怎么会这么怠慢。

“他们只说是你揭了去,我想问你,是不是保成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