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主要是塑造麻哥,他和太子之间基本只有温情,体现不出来此人的复杂。有满汉之争的残酷,封建大爹的pua,他对别人的残酷并不是完全不会施展在保成身上,只是裹着层层叠叠的糖衣,软化稀释了无数倍,仍难改其本质。
方才和友人胡闹,又喝了些酒,他此时身上穿得还是半套汉人戏服,脑袋上的假发髻更是夸张塌乱,不伦不类。
曹寅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酒水泡得他脑仁发昏。他认识的朋友少有白衣,家中有孩子更是不少,但没有人会抱着孩子来会馆里找他。
贵公子?
抱着孩子?
找他?
找人的时候,少说得把自家姓名通报了呀?
“老杨,他有说自己是谁?”曹寅心里略有些预感,但这个设想太过荒谬,不值一提。
“他说您知道。”老杨也皱了皱眉:“瞧打扮也不像是个骗子,要不然,我也不敢打扰您不是?”
完了。
曹寅的酒彻底醒了,来不及和老杨解释,他拔腿就跑,回到包间里喊:“洪升,朱先生,你们……”
话没能说完。
座上的狼覃己经笑着起身,向他拱了拱手:“曹大人,我家主子正在楼上等您。”
同席的多是借宿于此间会馆的江南汉人考生,国子监监生洪升,并一位曾致力于反清复明的朱彝尊,皆不识得狼覃。
看看列座的诸位贵客,再瞧瞧康熙的近侍狼覃,曹寅脸都吓得惨白,哆哆嗦嗦,半天没说出话。
“管他是哪家主子,你不许去!”
哐得一声清响,曹寅闻言低头,碎瓷片差点没崩到他脸上!
那早喝得烂醉的洪升靠坐在墙角,两腿大叉着,嘴里还骂骂咧咧:“说好了陪咱们哥几个喝酒,又为何去巴结那……”
“你醉糊涂了?!”
曹寅见他要发作,脚比脑子快,靴尖狠踢在了他小腿上,疼得洪升登时卷缩成了虾米,哀哀叫痛。
后半句可是要命的话,哪敢让他当着狼覃的面骂出来?
洪升虽当着本朝的监生,也不妨碍他心怀故明,一向看不惯“满清达子”,后半句可想他不是骂的“骚鞑子”,就是骂“窃国贼。”
此人有不世出之大才,其狂逆悖乱之性情,更不为世所容。
他近年科举屡试不中,今年又不中,其恨其怨之深,可想而知。私底下,朋友们出于欣赏他,往往纵容了许多。
大家又都是汉人,往日谨小慎微,卑躬屈膝,受鞭笞打骂亦不敢有片语不满,如此更有借他之口过过瘾的想法。
但他今日若当着皇帝近侍的面骂出真话来,就算不落个崔浩的下场,这辈子也别想中举了!
知道狼覃有意隐瞒自己身份,曹寅不敢称他真名,只含糊道;“他今年落了榜,心里难受,多有些混话。”
“曹大人,你不必与我解释。”狼覃挥手拒绝了,同时起身离席,出了门:“主子爷还在等,您赶紧上楼去吧。”
他这厢出了门,曹寅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心头突突跳。
“他怎么在这里?来多久了?”
曹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话,却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个做什么。
“你刚才和管事的老杨出去了许久,这人就是那时进来的。”朱彝尊虽身无官职,却历经两朝更代,年岁要长他们一些:“想是方才也听了许久。”
曹寅祖上曾被掠掳为奴,从此做了西贝勒皇太极的包衣奴才。
到了这一代,因为其嫡母身为康熙的保姆,他打小就是康熙的哈哈珠子,陪读陪玩,给他牵马养狗,一首以来都是康熙的宠臣,这在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况且,因他亲舅舅顾景星的缘故,他那母家履历也不比朱彝尊自己的好多少。如此身世坎坷,如此“志趣相投”,朱彝尊今日出席,也是有考虑过他这层身份的。
“你快去吧,不必担忧。”朱彝尊见他慌了神,便安抚道:“难道你从前就不是这样吗?我看今日不过寻常。”
就曹寅这点子翻不了天的逆心,他不信那位康熙皇帝看不透,今天不过是恶作剧一般,来这么吓一下他罢了。
为何是今天?
“我要是也有个相爷当爹,我今年也能中举!”
洪升不知道从哪里又拿了壶酒,正往嘴里倒黄汤。
这世间没有完美之人,更罕有才德品性齐全之后辈,朱彝尊也知道洪升这小子的德行,既爱又气,上前夺了他的酒壶,低声骂:“少说胡话了。你差点害死子清!”
等曹寅两腿打飘得上了楼,又被狼覃半拥半赶着带到了一处隐密房间。门口还站着两个御前侍卫,虽然穿着常服,但眼神里的冷劲儿不是常服能盖得住的。
旗人横行无忌是常事,没人觉得哪里有不对劲。
“你今天是不是和我这扳指过不去了?”
曹寅听得懂满话,知道皇帝在训斥人,但那口气又不是惯常得冷硬。
他进门请安,还没跪下就被叫了起,果然和朱先生说的一样,仍是寻常待遇,皇帝没有因此生气。
他忙着哄孩子。
将拇指上的扳指摘了下来,又搁在茶碗里,用热茶仔细洗了,玄烨这才把扳指递给怀里的“小匪”。
也不知道这破玩意儿在小太子眼里到底是何等的珍馐美味,他是拿嘴接的,结结实实地啃了一大口。
看得玄烨哭笑不得:“你一边玩去,别闹我了。”
知道皇帝要办正事,赵昌识相得过来将孩子抱走。
这回有了好玩具,又被阿玛哄了半天,保成心里头开心着呢,只顾着玩,顺当当让赵昌抱了走,去了里间玩。
里间有地毯,也有床榻,东西都是不知多少人用过的,赵昌不敢让这些“腌臜物件”碰了怀里的太子爷,仍旧是抱在怀里,来回晃悠着走,哄他玩。
有地毯终归是好的,因为保成发现了一个新的玩法。那扳指叫他当糖啃了半天后,索然无味了,他开始扔着玩。
他一遍遍地扔,狼覃手下的侍卫就一遍遍给他捡回来,还会夸他扔得远,好玩得很!
玉扳指扔在地毯上,不会坏也不会响,魏珠乐得逗他开心,免得打扰了主子爷办正事。
“你身上穿得是什么东西?”
曹寅知道他没生气,胆子就大了起来,笑说:“回皇上,臣听了一出新剧目,觉得有趣,与朋友扮了相。皇上若是感兴趣,臣现在就唱给您听。”
他爱玩票唱戏,为这事,没少挨皇帝骂,不差今天这一遭。
“既然有朋友,怎么就你一个人来?我今天可不是来听你唱戏的。”玄烨手上没了扳指,有些不自在,他无意识地着手指,笑问:“朱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