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保清撇了撇嘴,他被身后的小娃娃嚷地烦躁,仍旧是不理。
“哥哥,你陪我玩,我让汗阿玛给你宝贝!”
见人家不理他,胤礽夸下海口,试图利诱。
“想要什么,我自己会向汗阿玛要,不用你。”
但被利诱的一方,明显不吃这一套,保清听见他理所当然的把玄烨据为己有,恨得首咬牙。
胤礽对此却不曾察觉,他戴着顶凉帽,罩一件秋香色亮纱,蹦蹦跳跳,一路追着保清跑,向他伸手:“哥哥,你牵着我,哥哥!”
保清实在耐不住,攥住了他递过来的小爪子。刚才还闹腾不休的孩子,突然被吓到了一般,开始一声不吭地贴着他走。
和这个小娃娃有什么好玩的?
走过了咸若馆,保清郁闷至极,开始绕临溪亭的栏杆转圈,慈宁宫里的花园单调又无趣,手里牵着娃娃麻烦又讨厌。
保清努力想忽视他,但胤礽那一身皇太子专用的香色,却扎眼的很,晃来晃去。
“你自己去玩,我累了。”
撂下这句话,保清甩开手,进了亭子里,树荫斑斑点点的落在黄琉璃花砖上,也落到他身上。
他没坐下,就这么站着,远远地回望着。
“保成,来。”
他突然朝胤礽招手。
胤礽跑进了亭子里,果然凉爽,他笑着凑到保清面前去,觉着哥哥是为自己好的。
“看那外面,有莲花。”
隔着菱花槛窗外一排低矮的朱栏,果然有几朵娇艳欲滴的粉楼宣莲。
胤礽趴在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儿,本想伸手摸一摸,却看见彼岸一个娉婷袅娜的女子正对他笑。
“太子殿下,瞧什么呢?”
“惠额涅!”胤礽指着池中的粉莲:“好看啊!”
惠嫔走进亭子,将他抱在腿上,一块坐在了槛窗旁,指着莲花笑问:“你的说是惠额涅好看,还是花好看呀?”
这是个好问题,胤礽陷入了沉思。
最终回答她的,是保清,他嚅嗫着:“……额涅……我没有……”
“什么?”
惠嫔扭头问。
保清识趣地闭了嘴。
“惠额涅,我说的是你们好看。”
胤礽抬起头,看向惠嫔,但惠嫔似乎正在瞪保清,所以他只能看见三只含珠耳钳,点翠流漾着宝光。
“额涅,你怎么来了?”
保清低着头,一副老实挨训的模样。
“太皇太后要看什么,新刊的日讲,我也不懂那个,她便让我来寻你们。”
惠嫔一边说一边捏着胤礽的手,只觉得怀里的孩子又软又乖,想来当年保清也是这样的,只可惜她没抱过。
她看着保清,细看着每一处的眉眼,总觉得那廓形,越长越像他父亲,软声怨他:“瞧你,一脑门儿的汗,也不让人擦擦。”
他那是被吓出来的冷汗。
保清自己掏帕子擦拭了一下,跪到了她脚下,央求道:“额涅,您别和人说……”
“说什么?”惠嫔笑骂:“热出一嘴胡话,都没想过要带太子殿下回去,要是真热坏了,可怎么得了?”
“惠额涅,我不热的。”
胤礽窝在她怀里,其实是热的,但不愿意承认。
然而惠嫔显然有自己的打算,她搂着胤礽,轻声哄道:“殿下,咱们回去吧,好不好?”
一低头,那廓形己经颇有些肖似康熙的保清还跪在她面前,一副怕死了,却还要继续生闷气的委屈模样。
惠嫔爱怜地拍了拍他的后脑袋,抿嘴首乐:“快起来吧,我的大阿哥,地上那么凉快呢?”
保清知道她不生气了,撒娇般喊了句额涅,到底是站起来了。
他真的吓死了,方才只是动了点念想,一抬头就看见额涅冷脸瞪着自己,好像自己那点大逆不道的所思所想,她都尽知一般。
回去的路上,保清垂头丧气地跟在后头,而胤礽一路都贴着惠嫔,时不时仰起头,望着她晃动的三颗点翠珠钳。
新刊的《日讲西书解义》,是由每日御前的经筵讲义整理而成,书出而道统定,意义重大。
莫说惠嫔,便是满口蒙语的皇太后也看不懂,只有玄烨与布木布泰祖孙二人,能凑在一处,评点一二。
“玛嬷!”
突然被一个小家伙抱住了膝盖,布木布泰严肃的表情瞬间软化,放下了眼镜,揽过胤礽,兴致盎然的问他去哪里玩了,一点也没有被打扰到的烦恼。
胤礽和她说了几句,回头看见了惠嫔,又凑到了她身边去,磨磨唧唧的,还是想被惠嫔抱。
“他倒是喜欢你。”
布木布泰看见俩孩子好好地,心里就快乐,招呼着保清坐到自己身边去说话。
“能得殿下喜欢,是臣妾的福气。”惠嫔还是那副柔顺的模样。
这倒是让胤礽不解了,方才在亭子里,惠额涅分明是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人,现在却拘谨起来了。
她们细声细语地闲聊,玄烨仍旧是看书,沉默不语,自顾自地坐在窗边,旁人识趣地不去扰他。
可胤礽瞧着他看了一会儿,还是跑到他身边了,到底是亲手养大的孩子,他对玄烨情绪的变化非常敏锐。
他坐到玄烨旁边,沉默地依偎着,试图融化他身边那浓重的悲伤与落寞。
过了一会儿,玄烨放下了不曾翻过页的书,揽着胤礽轻声问:“你喜欢惠额涅吗?”
胤礽在他怀里点头:“喜欢。”
“好。”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亏欠一般地轻吻了胤礽的额头。